“这不是遗珠阁的镇店之宝吗?”陈琬琰拿起来端详了一下,遗珠阁的工匠手艺确实不错。
遗珠阁现在已经不是陈家汇集消息的中心了,成了一条和陈青岩联系的单线,会送些紧要的情报给他们夫妻,赵瑾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东西可不便宜,谁家送来的?”她听说这玩意卖了近万两,没想到在自己的库房看到了。
“回娘娘,是崔家送来的。”
陈琬琰‘哦’了一声,“装起来送去太府寺。”
想起崔冬韵,陈琬琰嘴角不自觉荡起一抹愉悦的笑,丽太嫔一回来,崔冬韵就有的忙了。
崔冬韵听说丽太嫔二人冲去了凤仪宫找茬,幸灾乐祸了好半天,没想到她们二人出了凤仪宫,就让人请她去咸池殿和临湖殿。
“我就一个人,怎么同时去两处?”崔冬韵幽怨的看着来传话的宫人,先去哪处都会让另外一处的主子不痛快,这不是明显的为难人吗?
明知道是为难她,但又不能不去,最后先去了丽太嫔的咸池殿,站着听了丽太嫔话了一个时辰的家常。
等再去临湖殿,就挨了贺太嫔的训,还被立了一个时辰的规矩,等从临湖殿出来的时候,双腿都站的僵直了。
回了延福宫,又被如姑姑抓住训了一通。
“你虽是官家小姐,但既做了殿中省的女官,那就是仆,事事当以主子为先,你无故消失半日,懒怠误工,自去领罚,若有下次就不必在殿前伺候了。”
崔冬韵委屈的辩解:“如奉御明鉴,非是我躲懒怠慢,而是被二位太嫔传召去了咸池殿与临湖殿,问起了她们离宫后的事,一时竟不能回来,我也是急的。”
如姑姑一板一眼的说道:“你同二位太嫔亲厚,宫里人人都知晓,你当值的时辰躲着不做活,也不是一二次了,后宫向来不插手殿中省的事,太嫔能传召殿中省的人去问话,我怎么不知?”
崔冬韵一时无言,她本意是想告状说那二位的手太长,状没告到,还被扣了个吃里扒外,爱偷懒的帽子,哪里能甘心,愁着面就开始诉苦。
“二位太嫔叫人来传话,说是牵扯到了我,非要我去一趟,我实在推脱不过就去了,她们拉着我不肯放,还……”
“我不听你说这些,你连本职都做不好,女官也不用做了,降为一等宫人,延福殿也不必去了。”
崔冬韵告状不成,还被撸了官职,不敢再和如姑姑顶嘴,乖乖去领了罚。
中饭和晚饭没得吃就算了,先是站了半日,又干了半日的累活,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刚找了个小宫女来给她按摩松筋骨,如姑姑就又来了,说是她这级别的宫人不能单独使用一间屋子,给她屋里塞了两个人,外加给她按摩的宫人刚好四个。
崔冬韵憋了一肚子气,等如姑姑走后,忍不住咒骂:“真是欺人太甚!一天到晚的盯着我找茬,等我翻身要她好看!”
以前她都是和上官秋使用一间屋子,重回延福宫后,单住一间也没人管,这会儿倒是说起规矩来了,这三个都是她进宫后收买的,听她抱怨也无人说什么。
替她捶腿的宫人小晴劝道:“小主子莫气,贵女刚进宫来都是这般的,十几二十人挤在一起也是有的。”
小巧也跟着说:“咱们陛下刚登基那会儿,选了不少贵女进宫,她们挤在一处闹的不成样子,还被遣送出宫了。”
小枝也道:“官女子留在宫里没承宠,没受封,不但要挤在一处,还要在后宫干活呢,小主子能来延福宫伺候,已经比很多官女子起点高了,您在延福宫,陛下还能将您忘了去?”
“那照你们这般说,我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出了毒蜈蚣的事,皇帝已经不叫她近身伺候了,但也没惩治她,现在没了官职,也不过是给她塞了几个人同住,说起来也不算太过分。
小枝道:“小主子毕竟是承过宠的,陛下哪里就真不理您呢,等这阵子过去了,您多在陛下面前露露脸,陛下不就又想起您的好了。”
“是了是了,宫里头的娘娘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们可没娘娘这么好的条件,除了去御书房和御花园偶遇皇帝,就只能让殿前伺候内侍在陛下面前提二句了。”小巧道。
小晴也跟着说:“陛下若真的不愿理会您,大可以将您送到皇后那里,再或是寻处偏远的宫殿安置,哪里还会留您在延福宫里呢。”
三人将崔冬韵哄的服服帖帖,每人赏了几个银锞子,忽然又计从心来。
皇帝知道是那些人放的毒蛇,就会一查到底,她肯定是不会再与那些人为伍了。
今儿听丽太嫔与贺太嫔的意思,是认定了皇后害她们,她也顺势将引子扯到了皇后那里,与其受夹板气,不如投靠皇后。
去皇后跟前伏低做小,不仅多了见皇帝的机会,还能让皇后给她做挡箭牌。
陈琬琰忙碌了好几日,终于将凤仪宫库房的东西收拾完了,闲着无事就坐在延福殿外的树荫下,给如意坠子编红绳。
崔冬韵站在一旁给陈琬琰打着扇子,说道:“娘娘,您何必亲力亲为,这些事让奴婢们做就好。”
她自从那夜灵光一闪,老老实实的来凤仪宫做了几天活,还贡献出了一套十六件的彩金宝石首饰,陈琬琰也就没驱赶她。
“闲着无事做,打发时间罢了。”
这几日赵瑾瑜忙的不可开交,她也不是那种缠人的主,自然不会去打搅他。
丽太嫔和贺太嫔被小金蛇吓的不敢亲自登门,她又不会把个奴才放在眼里,就算她们往皇帝跟前跑的再勤快,后宫不短了她们的份例,谁也拿她没办法。
难得闲半日,竟然不知做什么,索性编起了绳子。
崔冬韵扇的胳膊酸,等时辰到了,有宫人接过她手里的扇子,殷勤的说道:“奴婢也会打绳结,奴婢和娘娘一起打。”
陈琬琰让彤霞给她拿了绳子和吊坠,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当了这么久的皇后,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几人打了一下午的绳结,崔冬韵也没多问过一句,伺候陈琬琰用过晚膳,就老老实实退下了。
彤霞笑道:“崔小姐跟变了个人似的,哪还有从前的气焰。”
陈琬琰失笑摇头,无事献殷勤,肯定憋着坏水呢。
“方才福多送信,说苏家定了苏明菲做县君,娘娘明日下朝后可要见见人?”
陈琬琰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且去准备几样首饰,明日还得召见各国的公主,也不知得不得空闲。”
若是那苏明菲识大体,她自是有空闲,若是个不开化的势利眼,随便赏她件首饰打发了得了。
彤霞表示自己记下了,又将福满送来的单子递给陈琬琰,“这是陛下让福满送来的,户部统计出六月上旬的新生儿人数。”
陈琬琰接过仔细翻看了一下,“四月、五月的单子还在吗?”
赵国初建时人口约有二千万,历经四代帝王涨到了五多千万,但早几年岭南及周边大水伴大疫,又时逢战乱,造成人口锐减。
赵瑾瑜登基这四年,边疆时打时歇,除去新收的三座城池,在籍人数仍有五千三百万,新生儿的数量一直在稳步增长。
因为在各地开办了医学院,医学生会去乡村普及育儿知识,以及突起高热的应对措施,辨认简单的草药,这几年新生儿的夭折率也减少了。
但有人生,就有人死,人口流失也还蛮大的,还有不在统计范围内的流民。
彤霞找了单子给她,陈琬琰估算了一下,道:“照这么看,六月的新生儿肯定比五月多,应该和四月差不多。”
这里的人称五月为恶月,认为五月生孩子不积极,还有个说法是五月子,男害父,女害母,所以这月被弃养的孩子是一年之最。
也有人家为了避五月,就选择在四月催生,所以四月份新生儿数量也比较多。
义县建坊立市时,五月还停工了一个月,她去问了才知道,有什么五月盖屋,令人头秃的说法,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四月全国出生了十五万个小宝宝。”也算是历史新高了。
不过五月份才七万个,六月上旬有四万个,应当还有刚出生,没去官府报户籍的。
赵瑾瑜提前离了宴席,回来看到陈琬琰穿着一身中衣坐在软榻上,拿着她自制的软头彩色笔在那里写写画画,末了还和彤云彤霞说让她俩争气,赶紧嫁人生个宝宝,给她带点福孕。
彤霞彤云被她说的脸都红了,看到赵瑾瑜回来,羞的头都不敢抬。
“你俩也二十多了,现在生孩子刚刚好,你俩谁先生个娃,本宫就封他做本宫的带刀侍卫。”
赵瑾瑜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的肩膀,调笑道,“万一是个娇滴滴女娃娃,你也让人家耍大刀?”
陈琬琰闻到他一身酒气,就开始使劲儿吸鼻子,没闻到脂粉味儿才作罢。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没喝多少,都洒身上了。”
陈琬琰这才察觉他身上都是湿的,原来这一身酒气是这么来的,“你是用酒味儿洗脂粉气么?”
福满立马为赵瑾瑜辩解:“娘娘可是冤枉陛下了,咱们陛下可是自个儿坐在高处,想娘娘呢。”
陈琬琰笑着让彤云去给他拿衣裳,彤霞自去喊人准备沐浴的温水。
赵瑾瑜抱着陈琬琰不撒手,看到彤云拿了衣裳过来,板着脸问:“你怎么回事,和陆久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还不成亲?”
陈琬琰给她备的嫁妆都落灰了。
彤云被他吓的一哆嗦,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原因。
赵瑾瑜哼笑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为什么,都是跟陈琬琰待久了,思想奔放了,满脑子想着陆久不安分就换下一个。
这么想着就在陈琬琰的腰上戳了一下,“都是你带坏的!”
“干嘛呀!”
“除了你,还能干嘛?”
陈琬琰白了他一眼,问福满,“你家陛下真没喝多?”
福满口说真没喝多,心里却想陛下说自己没喝多,做奴才的哪敢说他喝多了。
彤霞垂着头走到二人身侧,低声道:“陛下,娘娘,水备好了。”
赵瑾瑜抄起陈琬琰就去了净殿,哼哼唧唧了老半天,一夜好眠。
翌日的内朝会都是道贺声,等命妇朝贺完,陈琬琰宣召几国的公主觐见,殿内的气氛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几位公主来赵的目的不言而喻,宫里也办了几场宴会,虽然没有邀请各府女眷出席,但宴会的重点,她们早就从自家大人口中得知了。
“骠国公主,参见皇后千岁。”
“安东国公主,参见皇后千岁。”
“契丹国公主,参见皇后千岁。”
“新罗国公主,参见皇后千岁。”
“……”
众人站成一排行了半礼,陈琬琰笑眯眯的坐在上首,说了几句场面话。
契丹国公主率先开口,“皇后殿下气度不凡,听传闻殿下习了不老术,我原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不知可否请娘娘传授一二。”
她今年十五,听说赵国的皇后再过几月就二十有四,瞧着竟是比她还年轻,真是稀奇。
陈琬琰笑眯眯的看着她没说话,捻着金丝砗磲的手指却是停住了。
苏明菲道:“女子过的如意,自然显年轻,也有人生来就面老,这有什么稀奇的,想年轻就多擦擦我们赵国的面脂,保你四十岁时还像少女。”
陈琬琰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重新拨弄起了砗磲。
骠国公主长的人高马大,斜睨着眼看娇小玲珑的苏明菲,“你是皇室的公主,还是赵皇的嫔妃?”
苏明菲面瘫着脸回答:“都不是。”
新罗国公主道:“我们是一国公主,既然你什么都不是,如何敢在此处伶牙俐齿,难道这就是贵国皇后的待客之道?”
沈国公夫人沉声道:“还请新罗国公主慎言,这位是吾国陛下亲封的五品县君,虽不是皇室中人,但也是名门闺秀。”
陈琬琰抬眼去看安东国公主,这几个小国挤在赵国的东北边境,因为地盘不大,皇室之间往来的也比较多。
安东国夹在新罗国和契丹国中间,前有赵国后有骠国和蜀国,这几年应当过的怎么好受。
安东国公主见陈琬琰看她,下意识想舔唇,舌头刚碰到牙齿,就听她轻轻笑了一声。
“不知皇后为何发笑?”骠国公主不解的发问。
“倒也没什么,瞧见你们,就想起了蒙国的文洙公主,她当年也同你们这般真性情。”
众人都听过文洙公主的事迹,骤然听她提起这茬,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她们不过是气不过皇后晾了她们这么多天,才合起伙来给她找不痛快,想起此行的目的,就暂时收敛了脾气。
“吾国皇室为皇后准备了贺礼,祝皇后殿下与贵国皇上琴瑟合鸣。”契丹国公主干巴巴的说道。
她刚到那日,就想来会会丽太嫔口中独宠椒房的皇后,是不是真那么厉害,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在外游玩时,听说她是个不会老的妖怪,就更好奇了,一连几日求见她都不理会,便知她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赏。”
彤霞将提前准备好的彩金首饰拿出来,契丹国公主眼前一亮,她知道赵国有种好看的彩色金子,但那家铺子的彩金头面供不应求,她去了几次都没买到,只买到了一盒彩色珠子。
其他公主也将带来的贺礼奉上,陈琬琰一一封了赏,又给苏明菲赏了一套紫金头面。
“本宫在蓬莱宫设了午宴,下朝后,诸位可先随女官移步蓬莱宫。”
蓬莱宫是赵国第二任皇帝为心爱的皇后建造的,比他们现在住的宫域大了数倍不止,蓬莱池中有一座心形的湖心岛,他就只带过皇后到此处游玩。
第三任皇帝上任后,开启了在这里宴群臣的先河,又在旁边建了座更大的西宫,将三座皇宫连在了一起,把三泓海圈在了正中,所以看起来还是三座独立的宫城。
几国公主都知道赵国有名的蓬莱宫,听说皇后在那里设了宴,都很兴奋。
“我们可能去湖心岛看看?”安东国公主兴高采烈的问。
“可以,蓬莱池边有小船和画舫。”
当然为了防止落水出事,她在画舫上张了网,小船上放了软木和葫芦制成的救生圈,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在宫里出意外。
散了朝,陈琬琰叫了十多位识大体的宗室女到凤仪宫,交代她们尽心招待那些公主,又一一打了赏,就让女官把她们送去了蓬莱宫。
“彤霞大人,您可知道娘娘叫我有何事?”苏明菲忐忑不安的站着,难道是皇后怪她在朝会上多嘴了?
“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