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胜摇了摇头,“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就算了。”
帝后既然是微服,肯定是出来体察民生的,他们过去攀关系,会给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会让皇后厌烦洪涵儿。
他可以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在陛下面前露脸,给洪涵儿挣诰命。
洪涵儿知道自己不如王承胜懂的多,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赵瑾瑜早就瞧见了傻不愣登的洪涵儿,还特意给陈琬琰指了指。
陈琬琰背着小篓子跳高高,也没瞧见同样是矮冬瓜洪涵儿,“她人在哪儿呢?”
乌泱泱的高个儿挡着,她根本看不见!
但她绝不承认自己矮,就吐槽道:“你就不能整个大点的篓子?”
赵瑾瑜被吐槽,无奈的带着她出了菜市,这人不知什么眼神,人家洪涵儿一进来就瞧见她了,她眼睛比人家大一倍,眼神可是真不行。
俩人去了春风楼的雅园,把青菜交给彤霞送去灶厨炒了,又各自换了身得体的衣裳。
“您可真是含着金子出生的,真是穿什么都遮不住您多金的光辉。”
反观她,扮啥像啥。
“您要是去城门口扮乞丐,估摸着一个铜板都讨不到。”
赵瑾瑜给她倒了杯茶水,“你尽管放宽心,就是讨不到铜板,也饿不着你。”
他这回抓住了崔家的小辫子,等崔家把东西交上来,够她挥霍好几年了。
俩人在雅园吃了晚膳,去了前面竞卖大厅,因为是太府寺主办,来的官员也多,里面倒是十分安静。
梁欢亲自引着他们二人从雅园的楼梯,上了三楼的雅间,过不多时王中迅与聂五郎,太府寺的官员也来了。
“竞出几件了?”
太府寺卿耿淳道:“白日两场一共拍出了三十一件,夜间这一场刚开始,正在竞第一件。”
赵瑾瑜颔首,“挺好。”
用不了多久就能卖完。
沈玥领着沈家梁家的女眷进来,陈琬琰坐在一旁吃零嘴也不吭声,沈玥心知她还记着桂花糖的仇,带着众人给她行完礼,就乖乖的站在一旁立规矩。
今夜的第一件是那对好看的粉珊瑚,因为尺寸不大,也不是正红色,太府寺估价单个价值在十万两,但因为不单卖,起拍价定了二十二万。
屋内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听到报价声,最后那对珊瑚被人以三十七万两的价钱拍下,夺得了头筹。
“这么值钱呀。”陈琬琰小声嘀咕了一句。
沈玥嘴角抽了抽,值不值钱她不知道吗?
赵瑾瑜道:“珊瑚有市无价,一对红珊瑚耳坠还要百十两呢。”
况且她这个是修好的珊瑚树,不知弄掉多少珊瑚枝,才修的一模一样。
陈琬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瑾瑜,眼睛里全是渴望。
“蓬莱池的那株,是高祖皇帝为高皇后寻来的活珊瑚,现在已经无法估算其价值了。”
因为长的太大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是想人工养殖珊瑚呀!
“你自己折腾去吧,我摆不动了。”这一茬还没结束,她下个折腾人的点子就又想出来了。
况且这种活珊瑚株也不是好寻的,要不然珊瑚早就泛滥了。
陈琬琰:“……”那她也摆烂了。
王中迅扭头偷笑,轻声和大着肚子的沈三小姐说着什么。
陈琬琰听到他俩的笑声,问道:“王夫人这肚子几个月了?”
因为颁布的政令是惠及百姓的,所以就没他们这些官宦世族什么事儿,不过他们也不稀罕那点东西就是了。
律法规定非官宦士族,年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商人不符合条件纳妾,也不敢张扬,也不会狂生孩子领吊坠,捐了虚衔的商人,也没领坠子的资格。
那些人都不差钱,想要花钱买就是,因小失大划不来。
所以她估摸着,这波限量版的玉吊坠能炒出个好价钱。
要是抓的紧,估计还能抄贬点朝吊坠伸手的贪官,补回些他们夫妻散出去的银子,再拉拔点清流官员。
“回禀娘娘,臣妇的肚子有四个月了。”
“哇,那你肚子好大呀。”陈琬琰从身上摸出两个翡翠如意吊坠,“这是本宫亲手搓的绳,打的花样,你替宝宝收着吧。”
“臣妇谢娘娘赏。”
王中迅对赵瑾瑜拱手道:“微臣斗胆求陛下给微臣的一双儿女赐名。”
“你这都没生出来呢,你就知道是一男一女了?”
王中迅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微臣媳妇既喜欢酸又喜辣,微臣估摸着是一双儿女。”
“福乐安宁……”
“噗,”陈琬琰听到福字就乐的不行,方才在菜市大家都在说给孩子起名叫福什么,福多那一副满街都是我儿子的得瑟表情,她想想就绷不住笑。
“我又哪里说错了,你又笑什么?”赵瑾瑜属实拿她没办法,她都傻兮兮的笑了一路了,好不容易止住笑,这又要开始了?
“没什么没什么,陛下名字起的特别好。”
赵瑾瑜瞪了她一眼,对王中迅道:“一安一宁,福乐安宁。”
“王一安?王一宁?”陈琬琰念了一下,评价道,“还可以。”
众人被她这句还可以吓的噤若寒蝉,谁敢给皇帝还可以的评价?
赵瑾瑜被她没常识整的没脾气,解释道:“王大人家小一辈,男从思,女从念。”
取个单字就行了,她还想给人包圆了?
安宁二字男女都能用,怎么起名都使得。
陈琬琰‘啊’了一声,“哦哦哦哦哦,陛下取的名字真好听。”
福多傲娇的扬着头,那可不,他的名字就是他家陛下赐的,即将火爆全国。
王中迅谢了赵瑾瑜,就跟小鹌鹑似的立在一边,不敢再多话了。
外面的叫价声忽然越喊越快,似乎是有人争抢起了什么东西,叫价声渐渐的只剩二人,但因是包厢外的小二帮喊价,一时也不知雅间里的是何人。
“外面拍的是什么?”陈琬琰也被激起了好奇心。
梁欢去门口问侍卫,开门的那一瞬,喊价的声音陡然清晰。
“三万五千两。”
“三万六千两。”
梁欢回来说道:“是蓝金珍珠头面。”
外面的喊价还在继续,很快就喊上了四万两。
陈琬琰冲赵瑾瑜挤了挤眼,朝他伸出小胖手,“给钱。”
“还没过五万,急什么。”
沈玥的嘴角抽了抽,屏息听着外头的喊价声渐渐变慢,从开始一千两一千两的加,到一百两五十两的慢慢磨,很明显喊价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哎呀,这人怎么回事,喜欢就喊价啊!”陈琬琰急的不行,对福多道,“给本宫叫碗冰酪降降火。”
福多看了赵瑾瑜一眼,得了他的首肯才去拿冰酪。
“看看你这急性子,就是个骄兵。”
其中一个喊价的明显在被人牵着鼻子走,另外那个最多再喊两次,就不会再喊价了。
陈琬琰不服的哼唧,“这回骄兵就让您看看什么叫圣人失算!”
她说那套首饰肯定会被炒到十万两,赵瑾瑜非说价值在那儿摆着,不会过五万两,他俩打了一个赌,陈琬琰输了就给他十万两,赵瑾瑜输了就给她五万两。
等福多回来,这一轮的竞卖已经接近尾声,最后喊到四万八千五百五十两的时候,另外一人就不再出价了。
陈琬琰:“……”
梁欢见她吃瘪,率先拍上赵瑾瑜的龙屁,“陛下算无遗策。”
陈琬琰见众人皆赞赵瑾瑜,也跟着拍起了龙屁,“陛下威武霸气,陛下神机妙算。”
“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你就给我认真绣条帕子。”
“臣妾还是给您银子吧,十万两一条的天价帕子臣妾可不敢卖,打明儿起,臣妾就苦练绣工和纺织技术,以后您的衣裳抽丝拉线,臣妾都给您补好。”
陈琬琰说完对赵瑾瑜甜甜一笑,“臣妾不收您的银子。”
福多眼皮动了动,前些日子陛下的朝服勾了丝,绣娘从丝帛库里领丝线。
沈国公的姨娘焦氏的娘家的兄弟管着丝帛库,竟然报了三千两的买丝线银子,最后一查,那丝线竟是宫里养的蚕,吐丝制的线,低价卖到宫外,又被高价收购了回来。
宫里养这些本就是供帝后使用的,偷走就算了,还敢问皇帝要钱简直离谱。
太府寺的官员僵硬的站着,太府寺管着皇宫内外的贸易,虽然不知具体什么事惹恼了帝王,但给宫里报的账有多黑,他们心里还是有谱的,可沈家的人他们真心惹不起。
赵瑾瑜温柔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剥了荔枝喂她吃,“只你最乖。”
这种小事能过得去,他也不想计较,但宫里的人比从前少,开销却一年比一年的多,已经到了离谱的地步,明显是有人拿他们夫妻当傻子坑。
丽太嫔拿着离谱的账本,把姓焦的告到了他面前,斥责皇后管不好皇宫内务,他焉能不管?
梁欢用眼神询问沈玥,沈玥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陈琬琰吐了荔枝核,“还要。”
赵瑾瑜好脾气的又给她剥了一颗,“荔枝燥,少吃些。”
陈琬琰掏出帕子替他擦手,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突然热闹了起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奇的问。
“微臣方才听着像是喊了大公主送的青铜鹤。”王中迅道。
鹤有吉祥长寿的寓意,这对青铜鹤做工精美绝伦,送给老人当寿礼最合适不过。
“太府寺的估价几何?”
耿淳道:“回禀陛下,按照青铜的价值及工艺,太府寺给了四万五千两的估价。”
这价钱和赵瑾瑜估摸的差不多,陈琬琰觉得胖团儿挺喜欢这对青铜鹤的,总喜欢爬上去卧凹槽里。
要不是装过毒蛇,她还挺想给胖团儿当猫爬架玩的。
外面的叫价声此起彼伏,赵瑾瑜端坐在上首与官员交谈,陈琬琰一只耳朵听外面竞价,一只耳朵竖着听赵瑾瑜说话。
“天字九号,六万两。”
“地字七号,六万一千两。”
“天字十六号,七万两。”
“哎,好像来了个有实力的。”
陈琬琰顿时来了兴趣。也顾不得听赵瑾瑜说话了,竖着两只耳朵专心致志的听外面的动静。
价钱很快就炒上了十万两,竞价的人逐渐变少,但天字九号和十六号如同疯了一般,互相咬着不放,你一万我一万,打的相当猛。
屋内的众人也没看出这两只青铜鹤有什么特别,竟还成了这场竞价的黑马。
“这鹤难道还有什么玄机?”耿淳已经开始怀疑太府寺是不是估错价了。
凤仪宫的人说,鹤背原本是封着的,机关开启过就不能合上了,现在鹤背上罩的是个精致的镂空罩子,并没有特别之处。
“不就是两只香炉吗?”梁欢也十分不解,“好像还可以养花和鱼,十万两的价钱高了。”
陈琬琰点点头,“那个鹤的肚子还蛮大的,能养好几条小锦鲤,就是换水不太方便。”
“制个大小合适的缸子放里头,养鱼也是行的。”沈玥道。
陈琬琰点点头,“那这鹤看着倒还不错的。”
但也不值十万两。
外头的叫价一直在继续,偶尔还有人出来喊一嗓子,就剩那二间房的贵客互相打擂台,渐渐喊到了二十万两。
连展示台上的司仪都有些懵逼了,又不是开场和压轴的物品,竟然喊到了这么高的价钱,十分不合逻辑。
“祖父,现在的价钱已经远超我们的预期了,还要继续加吗?”
苏润眼皮都没动一下,缓缓吐出两个字,“继续。”
他的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等会只要天字九号房的人出去,他们就会追踪过去。
他到要瞧瞧到底是谁在耍诡计。
这些日子上官清没少找他追忆往昔,希望几家还能与从前一般,暗指小皇帝生性狡诈,这很可能是他的离间计。
他大曾孙女也从贺家回来,旁敲侧击的询问,贺春晓脂粉里的招蛇粉是不是与苏家有关,还抱怨他们几家都没落到好处,只小皇帝成了赢家。
可皇后使人送来的箱子和消息,对苏家很不利,他现在除了相信小皇帝,别无他法。
“这会不会是那位……故意的?”苏大人踟蹰的问。
他真的怀疑,小皇帝是为了银钱,才告诉他祖父这对青铜鹤有问题,并且拿出来竞价,找了个人跟他们对着喊价。
“呵,明菲丫头你怎么看?”
苏润今日带着苏明菲,就是让她来长长见识,省的被人害死还要给家里惹祸。
苏明菲沉吟片刻,回道:“陛下不能明着将这鹤转给咱们,才借着竞价的由头给咱们带走的机会。“
“青铜器具非显贵不能用,一般人也不会拍,现在的价钱足够买好几对了,若不是知晓这鹤有不妥,又怎会一直竞价。”
皇帝既然查出招蛇粉是苏家送进宫的,便是不能扣苏家个弑君的罪名,戕害皇后的罪名也跑不了,皇帝有理由抄苏家,根本看不上这点小钱。
“正是这个理儿。”苏润端正的坐着,背脊略有些坨,小皇帝手上没有确凿证据,估计也是想借竞价钓出凶手。
等他拍下这对青铜鹤,那两家就要与他撕破脸了。
青铜鹤的价钱一路飙升到四十万两,远超了所有人的预期,私语声渐渐变大,所有人都在好奇是哪位大冤种非要拍下这两只青铜鹤。
乐平大公主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跟她叫板,眼看价钱越喊越离谱,忙派了人去打听,是不是上官家与贺家的人。
“公主,这东西的机关已经打不开了,不如就算了。”
“不行。”
今日皇帝下了竞卖的圣旨,嬷嬷突然慌乱的找到她,说那日抓蛇出来时,蛇身上挂了蛋液,且还少了两颗蛇蛋,因为怕被责罚就没敢提。
十六号房的人跟她竞价,很可能知道这是运蛇的容器,万一鹤嘴有残留的蛋液,那她还得费劲儿脱罪,父皇不在,小皇帝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可已经加到七十万两了,那边已经疯了。”奶嬷嬷急的一脸汗。
刚开始还是一万一万的加,这会儿十六号房的人显然是觉得不过瘾,上一手直接加了十万两。
“急什么,本公主也不差那点,继续加。”
只要撑到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就行了。
“难道这就是有钱任性?”
陈琬琰听着不断飙升的数字,羡慕的不得了,她夫君整日为国库发愁,连个破茶盏都舍不得摔,可这些人的银子就像土一样多,撒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想她刚来时见识短,诈三皇子三百万两就沾沾自喜,还被他鄙视了。
古往今来,贫富差距都似天堑云崖,她这种小市民,根本猜不到累世的富豪有多少财富。
赵瑾瑜捏了块山楂酥喂到她嘴边,问道:“酸不酸?”
陈琬琰诚实的回道:“酸。”
赵瑾瑜又喂她吃了颗糖炒栗子,他也酸。
这些个豪强各殊异乐,奢靡程度宫廷尤不及,这回他就是要劫富济贫,就像陈琬琰说的,十几二十两的玉吊坠对他们来说很寻常,但或许能改变普通百姓的一生。
“还要。”陈琬琰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
梁欢小声的问沈玥,“陛下怎么跟养孩子似的。”
沈玥剜了他一眼,“早些年就如此了,你这会儿才发现?”
那会儿还没戳破那层纸,赵瑾瑜就给她煮茶递水的,有什么奇怪的。
陛下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倒是梁欢这两年越发的好女色,隔三差五的就要往家里领一个。
梁欢被她瞪了一眼,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门被扣响,他如释重负的疾步去了门口,问门外的小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