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只是先给他们通个气,也没指望他们一口答应,蒙国比他们秋收晚,九月底才会准备秋收。
她爹已经从巫族出来,她也把赵瑾瑜的情况隐晦的传达给他了,这段时间她只要把准备做充分,等她爹和陆机带大祭司回来治好赵瑾瑜,就能立即开打!
“既然商量不出结果,今日就先散了吧,初九再议。”
散了朝,陈琬琰去会宁殿对沈琢冷嘲热讽,发泄一通怒火,才回延福宫。
初九和十三日,又开了两场朝会,仍旧没讨论出个结果,不过却有很多官员的态度松动了。
沈括立马启动一级戒备状态,他隐隐觉得发动这场战争的真正目的,是冲他来的。
“她一定是在试探朝臣对她的容忍度,如果向蒙国发兵,京都必然会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她已经准备好要夺取政权了!”
咸阳王觉得沈括太过草木皆兵,“这些日子,政事基本都是内阁与各部的长官在处理,皇后并没有参与。”
“她是没有亲自参与,但她都是在幕后操控!”沈括想说赵瑾瑜已经是一堆白骨,但又给不出正当的理由,烦躁的说道,“她传达的,不一定是陛下的意思!”
梁欢问道:“你怎会这样想?”
“如果陛下醒着,为何不批我为三婶请封的诰命?”
“这不是正常吗?”梁欢不懂他的脑回路。
沈括有苦说不出,只道:“陛下说不定被皇后软禁了,我要去找人救陛下!”
沈括走后,梁欢问他大哥梁准:“陛下有那么好软禁?”
梁准笑着摇头,“皇后要是有那本事,镇西军能因为沈家吃那么多土吗?”
皇后性子烈,这回一直隐忍不发,指不定就是皇帝给出的主意。
“行了!你们别跟着他胡闹,我看沈家是有什么事瞒着咱们。”咸阳王板着脸说,“宫宴第二日国丈就没出现过,估计早就不在京都了。”
无论是皇后软禁了皇帝,还是皇帝又在套娃,他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肯定不会沾一身腥臊。
陈青岩和陆机搞清楚那三个娃娃的作用,等着巫族长老替他们解咒,足足等了一个月,最后得到咒已破,解咒人替陈琬琰应了死劫。
赵瑾瑜的血滴在红衣娃娃脸上,是他应下的共生咒,需要他的血才能解。
处理完三个娃娃出了巫族,陈璄依旧沉睡不醒,等他们带着大祭司回到赵国京都,已经九月十五。
陈琬琰在沈括的逼迫下,开了大朝会。
陆机拿着赵瑾瑜给的令牌,带着他们二人直接进入延福殿。
大祭司给他检查完身体,连连咋舌:“真龙天子的气运果然强,随手滴个血,都能捡回一条命。”
“大祭司这是何意?”陆机着急的问他。
“陛下中的是米粒虫,这种虫的繁殖和生长能力很强,几个时辰就能把人的胃撑破。”
陈璄替陈琬琰应了死劫,至少要沉睡十二年,十二年内,她死陈璄醒,陈璄依旧在沉睡,他还以为赵瑾瑜中的不过是普通的蛊。
“能治吗?”
大祭司骄傲的仰着头,高冷的指挥他:“去把琉璃灯和十二颗琉璃珠取出来,再祭三柱香。”
他拿出招魂铃一通叮叮当当,寝殿的帷帐无风自动,水墨色的祭司服衣袂翻飞,陆机眼睛瞪的像铜铃。
陈琬琰此时正穿着朝服,站在紫宸殿接受众人的质疑。
“敢问皇后殿下,国丈是不是去了南诏国?”
“皇后殿下阻止吾等见陛下,是别有用心,还是陛下再不能出现于人前?”
“皇后殿下急着发兵蒙国,是否存了夺取江山的野心?”
“呵,”陈琬琰冷笑,“本宫的夫君是皇帝,本宫是皇后,本宫需要野心?”
沈括沉着脸责问:“皇后殿下为何顾左右而言他,您只需要告诉我们,国丈是否私自去了南诏。”
“去了。”陈琬琰嗤笑,“沈国公难道不知吾父为何去吗?”
“诸位同僚听见否,皇后亲口承认国丈去了南诏!”沈括高声问。
龚先厉声谴责陈琬琰:“你们父女软禁陛下,与南诏勾结,又打算以发兵蒙国的名义调兵,您还有什么辩解的。”
“我们要面圣!”黄大人高声呼喊。
白大人也高声附和,“皇后竟敢戏耍众大臣,不配为后!”
“皇后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田中书理智尚存,最近陈琬琰鲜少过问政事,处理朝政的也都是陛下重用的人,他不信皇后能软禁皇帝。
“吾父去南诏是奉了帝令,与他一起的还有陆大人,这件事下朝后,本宫会与诸位大人解释。”
“陛下三个月未曾出现在人前,微臣听闻,延福宫至今还需要用大量的冰,皇后殿下容光焕发,甚至还胖了三圈,敢问殿下近来是有什么喜事?”
众人听到沈括调侃陈琬琰胖三圈,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琬琰最近补汤喝了太多,人确实肿了不少,自上次来了不到一天的癸水结束,三个月也没再来,气血淤堵一直在发胖,她压根不能接受沈括嘲笑她的身材。
“放肆!”
众人正因沈括那句胖三圈努力憋笑,见她突然发火,立刻正容垂首。
“肃静!”汪海生冷着脸,高声制止他们的不当行为。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请问殿下为何还要用到大量的冰?”
面对沈括的咄咄逼人,陈琬琰镇定自若的站着,用大量的冰当然是为了迷惑他,让他恣意脑补。
“本宫喜食海物,为了保持食材的新鲜,用冰贮存不是正常的吗?”
沈括忽然站直身子,胸有成竹的说:“据微臣所知,尚食局并不在延福宫内,近期也没有从宫外采买过海产,皇后殿下说谎也要找个好点的借口。”
陈琬琰冷笑着嘲讽:“沈国公对宫里的事倒是一清二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日居宫中呢。”
梁欢闻言倏地抬头,陈琬琰这话说的怨气冲天,在朝堂公然埋怨沈括的手伸的太长,不知又在挖什么坑,他刚想出言调解,沈括就接了她的招。
“微臣只是对延福宫用冰过多感到不解,这个时节需要用冰的日子并不多,皇后殿下近日也未曾食用过海物,微臣也是担忧陛下的安危。”
梁欢蹙眉,但见沈括身子站的笔挺,又结合他咄咄逼人之言,心里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是暗指皇帝已死,皇后用冰贮存皇帝的尸体,秘不发丧。
因沈括的话,紫宸殿仿佛飞进了千万只蜜蜂,嗡嗡声不断,朝臣不再满足于用眼神交流,大着胆子低声交谈起来。
“紫宸殿内禁止喧哗,肃静!”汪海生高声制止他们交头接耳。
龚先道:“今日文武百官皆在,微臣要求面圣,在确认陛下安危前,绝对不能发兵。”
“陛下如今正在休养……”陈琬琰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括的人打断。
“是陛下在休养,还是陛下再不能出现在朝堂?”
“皇后殿下解释不清为何用到大量的冰,又一直阻止我们面圣,还不请太上皇回宫,意欲何为?”
“我们要求皇后殿下暂褪冠服,退居凤仪宫,由新桃县主入延福宫探望陛下!”
“臣等请殿下暂褪冠服,退居凤仪宫!”
咸阳王震惊的看着大殿内跪下的众人,褪冠服是要废后,退居凤仪宫就是要囚禁皇后。
沈括好大的本事,竟能说动这么多人与他一起逼宫。
梁欢手心濡湿,他艰涩的开口:“你们这是作甚……”
沈括满脸寒霜的盯着陈琬琰,逼问她:“皇后殿下敢让新桃县主入延福宫面圣吗?”
“想要皇后之位是吧。”陈琬琰摘下头上的凤冠,用力朝沈括砸过去,“你沈家若能抱的住这凤冠,本宫亲自给你腾位置,我就怕你沈家接的住,抱不稳!”
“大殿之上,皇后殿下疯疯癫癫,成何体统?”龚先高声诘问。
“简直不堪为后!”白大人附和。
黄大人幸灾乐祸的说:“皇后这般行径,如何成为女子典范,微臣要请求陛下废后!”
没有了凤冠的束缚,青丝乱糟糟的散落在脸颊两侧,陈琬琰淡定的伸手用五指将头发捋顺,夹在耳后。
李珩出列反驳,“废后乃国家大事,皇后无过被废,于陛下名声有亏,黄大人是以何立场针对皇后?”
“只要你沈家经得住查,凤印你带走。”陈琬琰冷眼看着沈括,“本宫用皇后之位换你沈家的爵位,你敢不敢?”
田中书好言劝她:“皇后是陛下亲封,怎可儿戏,您不要再说这种话。”
“田中书深明大义,可有人就喜欢搞些小动作,逼陛下废了本宫,陛下不允,便要本宫去见阎王呢。”
陈琬琰走到汪海生身边,抽出他手中举着的宝剑指向沈括,“沈琢毒害本宫已被捉拿,你沈家今日得给本宫一个交代。”
众人见她发了狠,想起宫变那日的惊险,胆小的已经缩成了鹌鹑。
龚先不满她强行更改话题,眼珠一转,说道:“陛下后宫之事臣等管不着,但后宫不得干政,吾等要见陛下!”
李珩见缝插针的驳斥他:“数月前龚大人还劝陛下充盈后宫,今日怎的改了口?希望龚大人记住今日说的话,日后也莫要再逼迫陛下!”
龚先被李珩噎的直翻白眼,冷哼了一声,“谁不知道荣国公同皇后关系不寻常,向来以皇后马首是瞻,但今日皇后口说无凭,吾等一定要见陛下。”
回京述职的李泽出列,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的问:“谁不知道龚大人同沈家是姻亲,向来以沈家马首是瞻,竟然无视沈家女毒害皇后,口出狂言侮辱皇后,藐视天家威严,该当何罪?”
龚先脖子一梗,“本官哪里说的不对?皇后嫁给陛下前,是否与荣国公是夫妻?”
王中迅出列道:“陛下娶皇后之时难道不知吗,需要龚大人时时提醒,难道龚大人是觉得自己能凌驾在陛下之上?”
李珩沉声道:“太上皇曾下过圣旨,证实我与皇后清清白白,陛下都未追究前事,龚大人如此狂妄,是仗了谁的势?”
大殿上争执不休,陈琬琰挑眉看向沈括,他以为自己久居后宫不管闲事,朝上就没人替她说话吗?
梁欢出列劝和:“臣等只求见陛下一面,陛下向来勤勉,如今已三月未上朝,臣等着实担忧圣体安康。”
“陛下想再歇息几日,不想见你们。”陈琬琰呼出一口气,尽量缓和了语气。
梁欢蹙眉,不解的问:“为何?”
“沈老夫人以本宫无嗣为由,逼迫陛下纳后宫,陛下想一个人静静,沉心考虑你们的建议。”
穆大人道:“恕臣不能认可皇后的解释,朝会不是儿戏,陛下最重规矩,不会这般行事。”
“皇后对陛下做了什么?”沈括咬牙切齿的逼问。
“沈国公这么问,本宫却是听不懂了,难道不是你沈家做了什么?”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沉声质问他:“沈琢做了什么,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
“陛下不过是宠幸了新人,你竟敢软禁陛下!”沈括愤怒咆哮。
赵瑾瑜到底是对她有感情,巫术也没能让他彻底断情,沈琢才给赵瑾瑜下了蛊,陈琬琰感受到威胁,先出手将沈琢囚禁,若是让她掌了权还了得!
“宠幸?”陈琬琰嗤笑一声,“陛下没有呢,沈大人的计划落空了哦。”
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姿态优雅高傲,赵瑾瑜是天下人的皇帝,但只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那巫术厉害的很啊,只要赵瑾瑜宠幸了沈琢她就得死,让赵瑾瑜只能宠幸沈琢,若是碰了旁人就会要他的命。
想扶幼帝当摄政王,他沈括也得问问沈琢生不生的出来。
“皇后无权干涉外朝,臣等要见陛下,必须要确认陛下是否安全。”龚先煽动众臣。
陈琬琰冷哼了一声,赵瑾瑜昏迷三月未醒,若不是为了攻打蒙国,她才不愿意出来。
“上次宫宴,陛下饮了沈琢递给本宫的酒水中毒,御医已经替陛下解了毒,但陛下身体虚弱,暂时见不得风,朝政由本宫暂代,尔等有意见?”
既然沈家要闹,她也不介意直接给沈家定罪。
李珩知道一些内情,配合她说:“既然陛下身体未能痊愈,微臣是否可以见见御医?”
陈琬琰颔首,“传王御医。”
“皇后不让臣等见陛下,收买了御医也不是没可能!”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沈家的党羽便一人一句闹了起来。
“吾等不要见御医,吾要面圣!”
“皇后不准臣等面圣,难道是因为心虚?”沈括狞笑,他觉得赵瑾瑜是真驾崩了。
即便沈琢废了,他也可以从赵氏宗亲里挑个年纪小的孩子当新皇。
陈琬琰被他气到,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握剑的手微微擅抖,怒目圆瞪,恨声道:“陛下念着亲情不动你沈家,本宫绝不会放过你,若是你再出言不逊,本宫马上就砍了你。”
“皇后慌什么呢,难道被微臣言中了?”沈括好整以暇的问。
“本宫慌什么?”
黄大人跟着沈括胡搅蛮缠,稀稀拉拉的眉毛不怀好意的挑着,“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皇后行事之前且要再三思量。”
“弑君?”陈琬琰简直是被他气笑了,“陛下是本宫的夫君,本宫为何要弑君?”
“皇后八年未能孕育皇嗣,陛下宠爱新人,威胁到了您的地位,您便想自己坐身后那把龙椅。”沈括冷静的分析。
“沈国公无凭无据,休得胡言!”宣平县公沉声呵斥。
赵瑾瑜刚进紫宸殿,就听到沈括在陈琬琰伤口上戳刀子,仿佛已经料定他已驾崩。
他因着刚醒,浑身都没力气,由冯四郎扶着步下龙撵,才堪堪稳住身形,就挥开他的手,疾步朝陈琬琰走去。
见她头发散乱,狼狈的站在陛阶上,指着人的宝剑抖个不停,凤冠躺在沈括的脚边,上面的珠花撒了一地,顿时火冒三丈。
大步上了陛阶,伸手拔下固定冕冠的玉簪导,将头上的十二旒冕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不喜欢花冠,夫君的冠帽给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