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取下头上的金簪,拨了拨玉盘中的玛瑙珠,将一盘大小不一的珠子搅的叮当乱响,讥诮道:“你看,这金簪入了盘,没有一颗珠子是不动的。”
下毒也许是一个人做的,但又有多少人做了帮凶,谁又是真正的无辜呢。他们仗着王林的势又得到了多少好处,大理寺和刑部查的清清楚楚,没有诛王家全族已是法外开恩了。
“听闻三皇子妃的堂妹出嫁时轰动京都,只因她打头的嫁妆箱子已经抬进了夫家,压尾的箱子还未从王家抬出。”
王家的富让人咋舌,那日在朝堂上刘峘仅仅报了王林这一支查抄出的家产,其余的王氏族人比他更甚。
覆巢之下无完卵,领头的倒了,一个也跑不了。
王嫣蕊道:“可他们并没有害你。”
“那他们就可以害其他人吗?”
陈琬琰将一杯清水倒入盘中,水从中央往四周晕开,珠子沾了水更显的晶莹透亮,“天道好轮回,这盘中的珠子又哪颗能躲的过呢。”
这几十年王家卖了多少官,间接坑害了多少百姓,已然计算不出。又断多少寒门学子的求学路,只要深入的查下去,连带着三皇子都讨不到好。
三皇子想快速结案,怕的不是血封咽,而是二皇子与景睿帝查清他的底,将从王家买官的那些人都铲除掉。
那些人虽都官职不高,甚至在她们看来只是最末等的小官,却在当地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们既能给他输送钱财,又能替他稳住地方政权,在必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王嫣蕊被她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气的脸色发青的看着她,只低声道:“你是胜利者,你怎样说都可以。”
王林原本打算爽快认罪将案情搅的扑朔迷离,借此拖延时间,等郭家和宣平侯捞他出去,郭家也确实引着他们在原地打转,宣平侯也交了谅解书。
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王家,却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指向王林,景睿帝并没有罢了他的官,王林原本是能走出大理寺的。
可是陈琬琰拦下了那份谅解书,血封咽案子一直没有进展,陈琬琰不甘心被他们当傻子耍了那么久,王林已经进了大理寺,她就不可能让王林那么轻易全身而退。
既然他们想方设法的阻拦他们查血封咽的案子,她就出点子让赵锦锋调查王林有没有做过徇私枉法的事,非要将他困死在大理寺。
赵锦锋也是个能人,一边让人追查血封咽的案子迷惑那些盯着他们的人,一边秘密调查起了王家。
王林为官很谨慎,手脚确实是干净的,卖官敛财那些事都是他的族人替他做的,这一查可捅了马蜂窝。
等他查的差不多了,开始着手处理,三皇子的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他们卖的地方官相继出事,不可能是巧合,一查之下才知道陈琬琰在背后捣鬼。
这才有了郭家配合季从之在景睿帝眼前上眼药,她被禁足侯府,樊、项两家与季从之御前告状。
这些都为了困住她,让她不要在景睿帝跟前瞎出点子,坏了他们的事,因为那时静睿帝已经有打算清查官员是否贪没捐款,打了他们一个搓手不及。
没人知道陈琬琰会想出什么坑人的点子,只能先困住她。
她在禁足时编完了《曹伯府梦中迷魂记2》,解了禁足就准备按计划打造爆款与舆论,但她在侯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三皇子的监控之中。
这才有了季婉儿挑拨陈琬瑛,她在郡主府躺了一个多月,而三皇子与郭家买断了她的书,破了她的局。
他们各有所求,才坐在一起,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这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可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手在推动着这一切的走向。
他们所有人都是局中人,都是被迫往前走的。
陈琬瑛和陈明真对她殴打的原因,三皇子应当是不知道的。
他计划不到,陈琬瑛会下那么狠的手。
如果他知道陈琬瑛差点将她打死的原因,就不需要季婉儿多此一举挑拨,空惹一身骚。
陈琬琰忽然问王嫣蕊,“你们府上可还太平?”
宣平侯府都藏了不少奸细,那么三皇子府呢?他府上幕僚署官都可信吗?
王嫣蕊被她问的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是问殿下的妾室们吗?”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沉默了一下,就听王嫣蕊心如死灰的说道:“哪家后宅都少不了明争暗夺,毕竟男人只有一个。”
陈琬琰心底升起一抹同情,三皇子的女人不少,不知有多少女人数月都得不到一次滋润,阴阳不平衡不找茬发泄才怪。
“你虽然得了殿下的宠爱,但是否能长久谁知道呢。”王嫣蕊幽幽的说道。
陈琬琰:“……”
“我与殿下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嫣蕊笑了笑,显然不信她的话,只轻轻的说道:“殿下已经好些日子没去后宅了,从他在春风楼见过郡主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算起来已经有两个月了。
陈琬琰无语的抿了抿唇,赵锦锡外面女人那么多,不知要耗费多少体力,哪有那么多精力再去后院耕耘,这锅她不背。
“我……”
“你和殿下在青苹果乐园的忘情拥吻的事我早已知晓了,你们关系如何我不会过问,也不会同旁人乱说。”
陈琬琰:“……”
???
忘情拥吻?
她简直要被气炸了,压着火气问道:“谁造的谣?”
王嫣蕊讥讽的看着她,“我亲眼所见。”
那日季婉儿派人邀她去青苹果乐园,她就在屋里看着,他们二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陈琬琰不过是摸了一把那个青色的荷包,那荷包就离了他的腰。
陈琬琰默念了三遍气大伤身,保持微笑,被赵锦锡那个小奸巨猾王八蛋气病了划不来,她就说么,他那日简直骚的没眼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论心机,她在赵锦锡那个筛子面前顶多是个藕。
又丑心眼又不够。
他这么做,应当是想借着王嫣蕊的嘴,模棱两可的告诉王嫣然他们二人有一腿,挑起王嫣然的嫉妒,以防没机会和她诉衷肠的这段日子,王嫣然重新勾搭上一心一意和自己过日子的李珩,对他说些不该说的。
不过她猜想,赵锦锡和王嫣然应当很快就会想办法见上一面,他也会解释清楚他们二人的关系。
他要的是王嫣然听话,闭紧嘴巴。
而不是继续被关起来与外界隔绝联系,失去他的控制。
前三甲直接进翰林院,李珩她是不用愁了,就是李泽还要经历一次朝考,合格才能受封庶吉士入翰林院,若不合格就会分去各部或去地方赴任。
陈琬琰看着手中的名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她算到了赵锦锡会见王嫣然,没想到他竟是用这么明目张胆的理由,而且会来的这么快。
礼部已经将进士名册送到翰林院掌院学士处,奏请景睿帝,朝考再试于集英殿,随着名帖送来的还有阅卷大臣的名录。
八个人,他占了两个,赵锦锋占了两个,四皇子占了一个。
“去把王姨娘叫来。”
王嫣然最近一直很老实,就等着赵锦锡安排妥当去见他了,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只是讶异一瞬便低头顺目的跟彤霞进了阆苑。
陈琬琰打量了她一眼,将帖子递给她,道:“三皇子妃思念亲人,请我带你过府叙叙话,我今日有事走不开,你独自过去小住几日也可。”
“这……郡主今日若是走不开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王嫣然假意推脱道。
“你们家里逢难,三皇子妃既然与你姐妹情深,本郡主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今后的路该如何走,相信你这些日子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是老实跟着李珩,还是继续做春秋大梦,出了宣平侯府,进了三皇子府也该有个定论了。
陈琬琰让彤霞亲自将人送去三皇子府,赵锦锡倒是很满意陈琬琰的识趣,可比那小心思多的项思纯聪明多了。
项思纯竟然想在沈皇后丧期偷偷的怀他的孩子,他也乐的配合着不碰她,可把她喝那助孕汤换成绝子药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项思纯以为自己做的神不止鬼不觉,月事推迟了半个月,本以为是有了身孕,没想到今日竟然来了红,肚子也疼的厉害,躺在床上冒了一身的冷汗,大热天的还盖了层薄被。
冬花在一边伺候她,见她面无血色,唇干苍白蜷缩在床上,吓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小声说道:“小姐,要不奴婢叫府里的医女过来瞧瞧吧。”
项思纯不确定自己是动了胎气还是来了癸水,自然不肯叫人府里的医女知晓,咬着牙道:“闭嘴!你且去熬碗药,守好院子便是。”
项思纯喝了一个月极寒的绝子药,入了六月赵锦锡才让医馆将她的绝子药换成了保胎药,这事儿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查无可查。
等冬花煎好了药,项思纯早疼的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