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狐疑的打开密信,上面写的是张若华一个半月内,分三次给张夫人送了一万三千两银票,让她在岭南打点人脉,攒功早日回京。
“贿赂当地官员,买功勋?”陈琬琰一眼就看出她打的什么主意,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拿我陈家的钱财给她铺路?”
这算什么,她夫君在前面打板子,她家在后面给人赔钱?
没有听说张若华卖嫁妆,这么大笔的银钱只能是从陈家抠出来的!
赵瑾瑜淡淡道:“刚接到消息,张家二房的庶女给雷州太守做了通房,三房的嫡女勾引了孙涪几次,都被他继母的侄女挡住了。”
“……”陈琬琰头疼的不行,“长房的呢?”
“就剩张策夫妻了,”赵瑾瑜顿了顿,见她面色平静,才继续说,“他们在途中遇到了狼群,长房原本就不如二房、三房的人多,伤势太重的没救回来。”
有赵瑾瑜先做的铺垫,她竟然不觉得张家人可怜了。
“张若华就打算这么一直拖着陈明玄?”她问道。
她陈家已经很厚道了,张家的大多数出嫁女早在张家被流放前就‘被’病逝。
只有庶房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运气好,嫁了个寒门进士,她公爹病逝后,那进士就辞官回乡守孝,出孝期时张家已经很膨胀。
他过了吏部的考核,就请求外放带着妻儿去了任上。
而那女子出嫁后,没多久生母就去世了,除了逢年过节与张家也没多少联系,夫妻二人也没因张家的事受到牵连。
能像张若华和陈芙柔掺合那么深,还好好活着的,真找不出第二个。
哦,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张若晴的一个庶妹嫁给了齐浔,也捡回了一条命。
赵瑾瑜轻笑着反问:“你说呢?”
纳媵的事她一直拖着,他岳父忙碌没空催她,她就以为自己能拖赢。
“再给她三天时间,她若还坚持,就把她做的事情揭出来,让陈明玄准备休妻吧。”张若华可以替张家规划未来,但不能以陈家的名义替张家谋划。
让张若华衣食无忧已经是极限,她不能让她拖累她和赵瑾瑜。
“为夫已经同你兄长说过了。”该给他看的都看了,若是陈明玄还要护着她,那他就要让人给他送妾了。
陈琬琰挑了挑眉,“这密信是哪个线人给你写的?”
“张筑。”
“齐大姑娘的夫君?”陈琬琰微微讶异,转而便想通了,原以为他放过齐大姑娘夫妻是因为齐浔,没想到竟是因为张筑。
俩人面对面批了一个时辰的奏疏,赵瑾瑜召见了几位大臣议事。
陈琬琰眼冒金星,想进内殿休息,却被赵瑾瑜拦了下来,“坐着听听。”
陈琬琰不情愿的坐在软榻上,听他们谈论大新和蒙国的战事。
因为新收复的城池靠北,冬日较为严寒,边防驻军的棉衣等物现在是个很大的问题,还有镇北军的棉衣等物资,要不要下发都亟待解决。
赵瑾瑜继位不足四个月,以搞内政施仁为主,搞掉一个夏家不难,难的是搞掉了夏家,镇北军的将领反叛,严大将军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抵抗镇北军。
镇北军离京都近不说,还挨着蒙国,怕的是他们联兵,凉州忙着驰援大新占新城池,镇东军刚换的新将领与老将领还在磨合期,内政还没搞好,远不到动手的时候。
咸阳王是兵部尚书,上来先哭一波穷,“我们兵部只有那么点物资,户部给的压根不够。”
宣平县公也很委屈,“新城池戍边军的棉衣等物,都是按照凉州的基准批的,也就比镇南军少一点。”
往年因为二皇子,镇北军的物资军饷待遇都是最高,其次就是镇东军和镇南军,镇西军最差,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军需,逼的景睿帝拆了赵瑾瑜和陈琬琰的亲事。
咸阳王和宣平县公俩人你来我往,互相哭穷了几个回合,最后将这个难题丢给了赵瑾瑜。
赵瑾瑜道:“略微下调镇北军的军需,将镇西军的军需上调至镇东军的基准。”
其实除了镇西军,其他三方鲜少起战事,要么挨着实力弱的小国,要么背靠海,蒙国也因为忌惮蜀国,很少和镇北军起冲突。
咸阳王顿时便明白了赵瑾瑜的意思,军需物资最多的还是镇北军,但也要优先照顾镇西军。
“微臣遵旨!”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神游天外的陈琬琰,他一上任就往凉州和陇右道安插了自己人,但那些人根本就扎不稳根,任职一年多,仍旧是被架空的状态,只给他回了一个字,土。
土什么,土皇帝呗。
自从知道朝廷对那边的掌控偏弱,他就明白许家为什么要算计她了。
沈家还在蹦跶,那是因为沈国公的吏部尚书还没坐稳当,派过去的人还没将他们的体验反馈回来,等收到反馈,他们也会和他一样老老实实。
“微臣回去就让户部重新做四方军镇的军需预估。”宣平县公道。
二人演完戏心里都有了数,一起告辞离去。
田中书等他们走了,才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想问问您的意见。”
陈琬琰见他这般眉心跳了跳,就听赵瑾瑜淡定的问:“何事?”
“前几日,温侍中的夫人请微臣夫人给他家孙女保个媒,说的是魏家公子,微臣不敢自作主张。”这媒若是他们田家给保了,那可就上了这两家的贼船,他可不敢私下运作。
陈琬琰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赵瑾瑜留她的意思,有些话他来说不合适,随即轻嗤一声,说道:“他们为何不去找关系更亲的唐家,或官媒呢。”
这些人明显是想拉田中书入伙,田中书除了在田小姐的事儿上昏过一次头,倒是没有犯过别的错,对景睿帝和赵瑾瑜算得上忠诚。
洺王妃是魏家女,魏家与唐家也有姻亲,他们肯定安分不了。
田中书见赵瑾瑜没反驳,就知道陈琬琰是代表皇帝发言,“回娘娘的话,温侍中的夫人说唐老夫人病了,所以这事儿就托到了微臣夫人这里。”
温家整这么一出,应当是试探田家肯不肯入伙,田中书告知赵瑾瑜就是对他表忠心,他肯定不会保这个媒。
“朕知晓了,田大人先回中书省吧。”
田大人冲他们二人行完礼,便退了出去,刚站在殿外的廊下松口气,就看到李珩和洪波一起往御书房而来。
互相见了个礼,田中书就走了。
洪波小声问:“李兄可知道陛下诏见我们有何事?”
李珩摇了摇头,他还没见到赵瑾瑜,哪里猜的中他的心思。
洪波自从小升了一次官后,就更维护陈琬琰,虽然没被皇帝召见过,不过确实引起了赵瑾瑜的关注,有时候召见翰林院的人来讲经,也会好奇问一句洪波最近的表现。
汪海生通报完,就将人请进了御书房。
陈琬琰与赵瑾瑜大婚后,就没同李珩单独说过话,他被赐婚后俩人也再没见过,这突然相见,陈琬琰也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自在。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李珩与洪波一起给赵瑾瑜夫妻行礼。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瞥了陈琬琰一眼,见她眼巴巴的盯着李珩看,偷偷踢了她一脚。
李珩:“……”
洪波:“……”
他们本就低着头,刚好看到赵瑾瑜的小动作。
陈琬琰无语的瞪着大眼睛,无声的控诉他幼稚。
赵瑾瑜面不改色的说道:“免礼。”
“谢陛下!”李珩和洪波异口同声的答谢。
赵瑾瑜问李珩,“朕听闻荣国公的亲事定在下月初十?”
李珩颔首,“回陛下,微臣与婚期定的正是那日。”
陈琬琰回踢了他一脚,对李珩道:“恭喜荣国公了。”
“微臣多谢娘娘。”李珩对她拱手作了一揖。
陈琬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因为李珩要和别人成亲,而是他们只能以君臣的礼仪相对,赠送东西也变成了赏赐和献礼,让她感觉很别扭。
“你就是洪波?”陈琬琰对他十分好奇,她确实不认识这个人,但也听赵瑾瑜说过几次,他十分维护自己的声誉。
每当有人恶议她,这人总是能引经据典的出来反驳。
回娘娘的话,微臣是翰林院修撰洪波。”
陈琬琰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问道:“听闻洪大人有个妹妹?”
洪波从前一心想把自己妹子送给李珩做妾,突然被问起脸颊微热,面红耳赤的说道:“回娘娘话,微臣确实有妹妹。”
“成亲了吗?”
“回娘娘话已经成亲了。”
李珩轻轻抬头看她,却对上了一双揶揄的眸子,不由得冲她拱手求饶。
赵瑾瑜看到他俩眉目传情。酸的不行,起身对洪波道:“跟朕过来。”
他带着洪波去了御案那边,几人离的不算远,若是说话声音小一些。互相也是听不见的。
“成亲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李珩轻点了下头,“谢娘娘挂怀,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冯家与陛下亲厚,你日后要和冯小姐和和美美的,不可怠慢了人家姑娘。”
李珩微怔,回道:“微臣一直谨记娘娘说过的话,不迁怒,不二过,不结党营私,忠君爱国。”
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冯静妍是他自己选的,既然决定娶她就会对她负责,再不会做出新婚之夜冷落新娘的事。
“好,陛下胸有沟壑,你尽职尽责的效忠陛下,李家还会更好。”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个朱红色百合花纹的锦盒递给他,“这是我送给你和静妍的贺礼。”
“微臣日后定会一心一意效忠陛下,做个纯臣。”李珩言毕恭敬的双手接过陈琬琰递过来的锦盒,“微臣谢娘娘赏赐。”
陈琬琰轻叹了口气,就起身带着他往御案那边走去,赵瑾瑜听完洪波讲的经,赏了他一块松烟墨,又听李珩讲了一段经,就让汪海生将他们送了出去。
“哼!”
“哟,是谁惹朕的皇后生气了?”
“就是你!”
赵瑾瑜见她气鼓鼓的跟个包子似的,忍不住勾唇,“夫君可舍不得气小娇娇。”
“你这人!你怎么知道我兜里揣着东西?”她是怕李珩对这门亲事有微词,再做出冷落冯静妍的事,闹的冯李两家不愉快,也让赵瑾瑜面上难做,最后害的还是李家。
本想借着送贺礼的事探探李珩的口风,正愁着见不到他,没想到赵瑾瑜会把人叫过来。
“你是我的人,你身上有什么我能不清楚?”赵瑾瑜得意的挑眉,想偷偷去见李珩,没门!
“你……你胡说什么!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气死她了,她在这人面前跟透明的一样,小聪明压根使不出来。
赵瑾瑜往她胸口摸了一下,“确实什么也没有。”
陈琬琰:“……”
翌日,陈琬琰陪同景睿帝父子去蔡家族人居住的皇庄。
京都得贵胄都说蔡家一家憨货,什么也不会就会种地,司农寺少卿的位置都快成他们家祖传的了,他们还跟没见过世面的农户一样,背地里还给他们起了一个泥腿子世家的称号。
陈琬琰倒是认为蔡家老祖宗高明,给皇帝种地,不用当奴才还能当官,吃用都是皇家管,赵国以农业治国,他们有一手种地的好本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是不低。
一行人安全抵达皇庄,蔡氏族人早就聚集在皇庄外夹道欢迎,陈琬琰不动声色的将蔡家人打量了个遍,如果不是衣着光鲜,确实都像朴实的农户。
景睿帝看着绿油油的红薯田,感慨道:“长得很好。”
蔡少卿让人挖开边缘的一处给景睿帝展示,“太上皇您请看,这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果实。”
景睿帝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难怪会高产,这么一小处竟然长这么多。
陈琬琰笑道:“父皇,这叶子不但新鲜时可以炒菜,晒干后用水泡了也可以食用,冬日少青菜时吃也不错。”
她是觉得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偏远的犄角旮旯不知还有多少食不果腹的百姓,达官贵人不屑于吃这一口,不代表人人都不屑于吃。
人吃饱了人口才能增多,人多了国家才会更强盛。
景睿帝还没吃过新鲜的炒红薯叶,赵敬淮给他送了红薯叶,但路途遥远,再怎么仔细保存叶子也蔫巴了。
他刚想接一句可以尝尝,就听陈琬琰小声嘀咕:“还可以喂猪。”
景睿帝:“……”
赵瑾瑜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最后一句可以不说。”
陈琬琰噎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臣妾就是想着不浪费。”
赵瑾瑜又问蔡少卿:“田里的红薯能不能长成?”
毕竟种植的晚了,京都天气渐凉,现在虽然看着长势喜人,很可能最终长不成。
蔡少卿道:“回陛下的话,红薯耐生,微臣估摸着能长成,不过产量或许达不到预期。”
这东西种植起来确实不难,他已经想好了给红薯保暖的措施,为防地冻,保暖的干草和粗布都准备好了。
术业有专攻,赵瑾瑜不懂种地,陈琬琰更是个半吊子,不过赵敬淮一直在育苗,从六月开始永嘉县每月都有种植红薯,一直到九月份还种植了一次,没准这茬也能行。
众人没在皇庄多呆就启程回了宫,陈琬琰临走前还让人剪了一把红薯叶。
“回去我给陛下做一道蒜香红薯叶。”
赵瑾瑜:“……”
“这个红薯叶对心脑血管好,还能补铁防贫血抗衰老,你看父皇吃多了红薯,是不是身体强健了许多?”
赵瑾瑜闻言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父皇的身体确实比原先好许多,腿疼的毛病好像也轻了。
“我听说这东西吃多了能长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陈琬琰见他不吭声,靠在他身上嘀嘀咕咕。
她前世看到一则新闻,有个村子的人很长寿,经调查发现他们经常食用红薯叶,红薯叶也被称为长寿菜。
赵瑾瑜见她说的津津乐道,也不反驳她,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追求长寿,吃食上多有考究,吃穿用度样样都精细,但能长寿的有几个?
因为操心过度,活过六七十岁的都不多。
这小小的菜叶子又不是仙草,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