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一蹙眉,扭过头去对她的宫婢问道:“外边是怎么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宫婢一脸无奈的答道:“公主,是您刚刚让夏女官和颖阿姊,赏了那两个小娘子一丈红呀。”
崇平听了宫婢这话一愣,“我赏的?什么时候?”
不等那宫婢回答,倒是冥漠雪诧异了一下,忍不住插嘴道:“怎么,宫中还真有一丈红不成?”
崇平尬尴的笑了笑,在桌下对着手指,同冥漠雪道:“你也知道,宫中的日子太无聊,我闲来无事便叫宫人们……”
本来这几日忙碌的不得了,便是今日这认亲宴,冥漠雪都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倒是这会儿听了崇平的话,一个没忍住竟笑了出来,崇平见冥漠雪如此,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崇平和冥漠雪的笑声,顿时吸引了下面那些小娘子们的注意,小娘子们就见冥漠雪笑的如若春风,崇平公主略微有些尴尬。
众人见了都是一愣,这崇平公主同云家四娘子,也不过是才刚刚相识,如何就这般熟络了?而且此时,明显是云家四娘子在笑崇平公主,而崇平公主竟然没有恼?
捕捉到这一幕的小娘子们,心里顿时都对云弱水起了好奇之心,更是想着不能得罪于她,在摸不清底细的时候,还是对其敬而远之的好。
崇平和冥漠雪两人觉得,在这不同的时空中相遇就是缘分,二人的脾气秉性也是相投,越说越起劲,见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更是将众女看的诧异的很。
“还是你命好,穿来就弄了个公主当当,还是个这么得寵的公主。”冥漠雪听了崇平的话,不由得感慨道。
崇平却叹了口气,而后对冥漠雪问道:“你原来没看过宫斗大戏吗,你觉得我在后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好命到哪里去?”
崇平说着,又道:“我反而有些羡慕你,倒也有些自在日子。”
冥漠雪听了只摇头,“你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了,这身子的倒霉主子,是个胡女也就罢了,便是生在商人家中也没那么多的算计,可偏偏还是个生在官家的庶女,还遇到一个有后台的后妈,你羡慕我,又岂止我不过才来几个月,就不知道被算计了几次,小命都差点搭上了。”
崇平听了拍了拍胸脯道:“咱们能够相识,就是有缘,我比你要打上两岁,日后我就是你阿姊了,谁敢欺负你,你找我来便是。”
冥漠雪听了一笑,“我那位阿母的背后是方家,便是你皇兄都不敢轻易动方家,你又怎么能罩着我。”
听了方家这二字,崇平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快的样子。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冥漠雪见崇平蹙眉,便开口问道。
崇平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严肃的道:“当初真的崇平要是不死,我也不会穿到她身上,只是崇平的死有些蹊跷,跟宫里的一位有关。”
冥漠雪也不是傻子,一听崇平这话就明白了过来,也压低声音道:“惠妃?”
崇平看着冥漠雪,微微点了点头。
惠妃,同样是出自方家的女子,正是靖国公的长子,方章最小的女儿,方家的五娘子方茵。
不管是崇平也罢,还是冥漠雪也好,用了别人的身子,都有想要帮自己这身子的原主人报仇的想法,所以冥漠雪跟方氏等人夺上了仇,而崇平三年了,还在查谁是凶手。
冥漠雪从崇平公主那里得知,原来她是三年前穿来的,正好赶上了旭帝驾崩前的时候,崇平说这段日子是最难捱的,更是让她体会了当初康熙大帝的时候,九子夺嫡的大戏。
崇平只是旭帝众多妃嫔中,一个小小的美人所生,好在崇平还算聪明,若非机缘巧合的得了太皇太后的喜欢,这才能好生生的活过来。
崇平当年,就一直怀疑,是惠妃方茵害死了真正的崇平,只是方家的势力大,便是在宫中,方茵只是四妃最末的惠妃,可也总是隐隐有超过其他二妃的趋势。
淑妃之位空虚,贤妃正是虞非豫的亲信,当今的新贵,大兴最年轻的侯爷魏其侯徐毅的妹妹。
而德妃,便是左相周青长女,周莺的阿姊了。
崇平在得知了,冥漠雪的阿母是方家的人后,顿时同冥漠雪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扳倒方家,是崇平一直以来的想法。
当然,这不但为了她自己,还为了对她很是照顾的皇兄,虞非豫。
虞非豫体弱,无嗣,当初宁王虞非珩还在的时候,方家还不敢太过招摇,因为人人都知道,一旦虞非豫有个什么,帝位必然会由虞非豫一母同胞的弟弟宁王继位,而宁王也是个武文全才,不可多得的人。
可如今宁王到今日都没有半点踪迹,谁都猜测,宁王八成是回不来了。
女娲山,那是个充满神秘色彩,而又带着有些诡异的地方,那是个传闻有仙人现身过的地方,那是个传闻有着仙家之物的地方,还有的,自然就是数月前因为女娲山中突放异彩,据说是可解百毒的漠凌草绽放了。
那个风姿飘逸的宁王,许是葬身在那女娲山中了吧。
想着这些,崇平便有些走神了,冥漠雪看着面上带有一丝的崇平,不知她在伤感些什么。
花厅内的喧嚣声,不知为何让冥漠雪突然有些烦躁,冥漠雪将酪浆推到了一边,径自取了转着果子酒的酒壶自饮自酌。
崇平也为着一个方家,有些闷闷的,见冥漠雪如此,也推了跟前的酪浆,抢了冥漠雪的酒来喝。
果子酒虽然就是为女客们准备的,并没有那么烈,但是喝的多了还是会醉,也两人一边说一边喝,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冥漠雪就觉得脸上发烫了。
冥漠雪这才想起来,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冥漠雪了,可以千杯不倒,云弱水这身子,只怕先前就没碰过酒,她同崇平两人不知不觉喝了这么多,若非有她的意识撑着,只怕早就醉趴下了。
冥漠雪再看崇平,已经脸上通红,趴在桌上睡着了,便趁着自己还未醉死,对崇平带来的宫婢招了招手,吩咐道:“公主醉了,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派人去前院问问,若是前院也散了,便送公主和圣上一同回宫吧。”
那宫婢适才就见冥漠雪同崇平说的起劲,又见崇平对冥漠雪不是一般的热情,所以冥漠雪一开口,就立即应下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宫婢就回来了,对冥漠雪回道:“回云四娘子的话,前院还未完,不过大概也快了,一会儿前院结束的时候,圣上会派人来接公主的。”
冥漠雪听了,点了点头,道:“公主都睡着了,也不好在这儿,若是着了风寒可不好,你同我扶公主去厢房休息。”
那宫婢赶忙福了福身,应了一声“是”。
花厅的厢房,早就都已经准备出来了,就是给小娘子们休息用的,冥漠雪同那个宫婢一起,扶了崇平去了厢房,那宫婢则留下服侍崇平了。
冥漠雪看了看灯火阑珊的小花厅,一点想要回去的*都没有,而冥漠雪自己也有些醉了,赶忙去走走,也好醒醒酒意。
韩府冥漠雪虽然是第一次来,不过今日也是在韩府中走了走,冥漠雪认路的能力强的很,这会儿不知为何,又惦记起了那残荷木桥。
冥漠雪想了想,留了巧雁在这里照看着,便自行离场了。
冥漠雪记得来的时候,她看到那荷花池边有一个水榭,便有些微微摇晃的走了过去。
此时月光正好,水榭这里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幽静极了。
夜风吹皱了水面,带起池水独有的气味,冥漠雪走进水榭坐下,斜靠着栏杆上,抬头望着当空的那轮明月。
这无人的幽静地方,不由得让冥漠雪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酒劲就上来了,不由得有些困倦,竟是闭上了眼。
冥漠雪原本只想闭一会儿的,谁知竟是睡了过去。
虞非离从前院过来的时候,前面的宴会还没有散,只是虞非离不知为何,突然向来池塘边走走。
冷风吹着虞非离淡紫色的衣袍猎猎作响,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虞非离一路走来,不经意的往水榭中瞥了一眼,就见一抹嫩绿色映入他的眼帘。
虞非离心里竟然猛地跳动了几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氏,如此巧的遇见了冥漠雪。
虞非离远远看见她,便匆匆的走了过去,直到快到冥漠雪的跟前,虞非离便放慢了脚步。
冥漠雪如同这冬日,树梢枝头上一片嫩叶,好像只要动作大一些,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此时的她如熟睡的婴儿,长长的睫毛有些微动,因为冷,她已经蜷缩在了一起。
虞非离下意识要去解身上的鹤氅,只是手刚一伸,就发觉自己根本没有穿出来。
虞非离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坐在了冥漠雪的跟前,刚想要将她拦在怀里,就见冥漠雪猛地睁开了眼睛。
虞非离见了自己弄醒了她,有些懊恼的道:“本怕你着凉,谁想到竟是将你弄醒了。”
冥漠雪这才反应过来,跟前的人是虞非离,立即坐起身来,道:“昭阳王怎么会在这里?”
虞非离一笑,道:“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叫我的名字便好。”
冥漠雪哪里肯,又不知道虞非离这话的意思,干脆闭口不答。
虞非离看出冥漠雪有些防备,便道:“本来想出来走走,醒醒酒气,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你。”
冥漠雪听了一愣,随机道:“我也是出来,想要醒醒酒的。”
虞非离适才就闻到了冥漠雪身上,淡淡的酒气,听了她这话更是笑道:“那咱们还真是有缘。”
冥漠雪不禁又想到,第一次同虞非离相见那日,她说他喜欢赏花赏月的调调,冥漠雪抬头看了看月亮,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到冥漠雪狡黠的笑意,虞非离一眼就将她看穿了,道:“本王的名声,全都被你败坏了。”
“哦,昭阳王的名声,好像皇城人人都知道,更是同小女子我无关吧。”
冥漠雪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站了起来,原本冥漠雪是想要走的,可是谁知适才睡的久了一点,腿竟然麻了,这一起身,竟是没有站稳,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好在虞非离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揽住了。
“小心!”虞非离道。
冥漠雪随即赶忙挣扎着起来,虞非离见她如此躲避,知道她怕万一有人恰好经过看见,这里是韩府,若是被人看见,旁人会怎么想她,韩夫人岂不是跟着丢脸。
慌乱间,冥漠雪好像扯了一下虞非离的袖口,就见有什么东西,从虞非离的袖口中掉了出来。
可冥漠雪和虞非离两人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
等看清的时候,就见一块玉佩落在了地上不远处。
冥漠雪赶忙跑过来捡,却是看到那玉佩就只剩下一半了,冥漠雪赶忙叫道:“怎么办,好像摔坏了。”
听了冥漠雪说玉佩摔坏了,不知为何虞非离的胸口一痛。
冥漠雪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然而才看了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玉佩本就是一半。
冥漠雪仔细一看上面的花纹,心里竟是“咯噔”一下,顿时大惊失色,激动的对虞非离叫道:“这半块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