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爱之粥
夏瑶的烧退了许多,人也渐渐虚弱了,眼睛上下打架,跟我说了上一句话,下一句的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不敢回房间,只在客厅里待着。
既没有看电视也没有开电脑。
在沙发上蜷缩着,思绪很乱。
到底有多乱?
说不清楚,反正一会儿是一条白蛇爬出来,在我的耳边吐着猩红的信子,一会儿是一朵粉红色的玫瑰羞答答地打开了第一朵花瓣,然后在阳光下裹了一层白色的花边。
我真的很喜欢蕾丝,从来没有如此的喜欢。
之前的夏瑶喜欢的是丁字裤,也不准确,我第一次见到夏瑶的时候,她在前面奔跑,然后重重地趴在地上,小腿后知后觉翘起来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那白白的蕾丝。
可后来发现夏瑶是丁字裤一派,这一派追魂夺命,是男人的终极诱惑,现在想起来,反倒不如蕾丝的羞羞答答。
夏瑶难道是为了我转变的?
因为豪放派跟婉约派,从来都不会是统一的,我几乎可以肯定一个喜欢丁字裤的女孩子不会喜欢蕾丝内裤,恰如一个吃素的人不喜欢吃肉一般。
如果不是为了我,夏瑶为什么转变如此之大?
俗话说得好,女人的一个笑容都能让男人以为在暗示。
我本来就是个庸俗的男人,行走在更加庸俗的道路上,所以夏瑶一定是喜欢我。
而我也真的很喜欢她。
在沙发上蜷缩了很久,期间去过夏瑶的房间两次,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换了一杯水,轻轻地抚摸过 她的额头两次,感觉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但是人还没有醒。
我又出去,这一次打开了电视,心不在焉地望着。看了许久,夏瑶的卧室门慢慢打开了,我看到夏瑶摇摇晃晃地扶着门走了出来,急忙跑过去,扶住了她。
夏瑶没有抗拒,有气无力地靠在我的身上,我说,怎么了?
夏瑶说,上个厕所。
我把她送到卫生间门口,也不好意思在哪里站着,又回到了客厅。
过了一会儿夏瑶出来,并没有往自己的卧室那面去,而是来到了沙发前,坐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生怕夏瑶打算再拧我一次,我的声音发颤,问道,怎么了?
夏瑶说,睡醒了。
我说,那你也不能这么晾着啊,等一下,我给你拿个毯子。
我跑回房间把毯子拿了出来,夏瑶坐在那,老老实实地让我把她裹住,既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抗拒。
只是在这期间,一直都用目光扫着我。
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可我说不明白是什么,反正不是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但也似乎不是什么柔情似水。
给夏瑶裹好了毯子,又倒了一杯水,之后坐到了她的身旁,对她说,饿了么?
夏瑶摇了摇头说,没有胃口。
我说,要不然我做点粥?
夏瑶还是摇了摇头对我说,不用了,我不太想喝。
我哦了一声,坐在那里,盯着电视,余光中感觉夏瑶在看着我,可也仅仅是感觉,我并不确定,也不敢转头去看。
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
我们两个彼此沉默了很久,夏瑶开口了,她说,这个电视也挺有趣的。
我这才哦了一声,发现自己看了半天根本不知道电视是什么内容。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讲述一个母亲与女儿身体互换的故事。
夏瑶说,你说别人真的感觉不到么?感觉不到她们已经不是她们了么?
我说,这种喜剧电影,逻辑性很差的。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夏瑶说,我看未必吧。
我说,不会了,真要是熟悉的人,一定能感觉得到。
夏瑶说,也不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看脸的人更多一些。只要是长相一样,那么不太一样的地方即便被人感觉得到,也会觉得是生病之类的吧。
我说,哈哈,那怎么可能。
夏瑶撇了撇嘴,然后说,如果我某一天不是我了,你能感觉得到么?
这个问题还真有哲学性。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应该吧。
夏瑶嘻嘻一笑,然后,说你才感觉不到呢,对吧,你是看脸协会资深会员。
我说,不可能,我其实是很敏感的。
夏瑶说,男人啊,再敏感那也是个负数。那我问你,现在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我有些悻悻地说,你呀,发烧烧得糊涂了吧,我去给你做点粥喝么?
夏瑶撇了撇嘴说,都说多少遍了,我不想吃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喂成小猪?
我说,吃点东西有什么不好的?女人天天都害怕自己胖,其实胖一点又能如何啊。
夏瑶说,我还没谈恋爱呢,胖一点你负责啊。
我急忙说,我负责,我负责。
夏瑶白了我一眼说,你不是就等着我这么说呢?
我说,有病最忌讳不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做粥。
我也不管夏瑶到底同意不同意,跑到厨房给她做了一碗玉米粥,都是超市里面买好的玉米粉,放在热水里面一搅,打入一个生鸡蛋,再加上一些糖。几乎三分钟就好了。
给夏瑶盛了一盆,放在餐桌旁,夏瑶在沙发上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裹着毯子过来,不情愿地说,我就喝一碗。
我点了点头,夏瑶用勺慢慢悠悠地喝了一碗,然后一声不吭地把那一盆都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之后又慢慢悠悠地把一整盆都喝了个精光。
我在一旁笑着看夏瑶喝完这一盆粥,她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嘴说,怎么这么好喝?
我说,当然了,这是我的祖传秘方。
夏瑶说,你这粥还是祖传的?不会是老祖宗传给你骗女孩子的吧。
我哈哈一笑,然后说,小时候家里在东北。你也知道东北一直都说不上富裕,但也说不上穷。地广人稀,吃的东西多。不过那些年东西匮乏,我能吃到最好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鸡蛋一个是白糖。而我最盼望的事儿则是生病,因为生病的时候妈妈会做这种粥,既有鸡蛋又有白糖,对于我来说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夏瑶说,那你怎么平时不做呢?这几次看你做粥,都是白粥。
我说,这只给病人吃的。这是爱心粥,不能随便吃的。
夏瑶说,没想到你……还挺温柔的。想着一个东北男人,没有这么细腻的性格呢。谢谢你。
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对我也很好。
夏瑶说,如果某一天你发现我已经不是我了,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我愣了愣,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说,傻丫头,你真的是烧糊涂了。你怎么会变成别人呢?
夏瑶说,你回答我,如果我不是我了,你还会对我好么?
我说,当然。
夏瑶说,可是如果你不知道我是不是我,但实际上我已经不是我了,你分辨不出来哪一个是我,那你怎么办?
我彻底绕蒙了?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我说,这怎么这么复杂?
夏瑶脸有些红,她低下了头,然后说,我真的是烧糊涂了,人生病就容易脆弱一点。对不起。
我既不知道夏瑶为什么这么说,也没弄明白夏瑶因为什么道歉,愣神的时候夏瑶已经裹着毯子慢悠悠地往卧室走了过去。
我急忙小跑过去,给她打开了门,看着她躺在床上,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她的床头。
夏瑶在床上看着我,突然轻声说,我掐你的时候,是不是很痛?
我说,不,不痛。
夏瑶说,那我下次用点力好了。
说完她闭上了眼,不再看我。
我走了出去,关好了灯,轻轻地关上了门。
只觉得被夏瑶拧过的肾,一阵火辣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