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爱情的差评师
她看到我俩在吃饭,有些吃惊地啊了一声,然后说,你们居然都起来了?
我说,你回来了,怎么出去那么早?
雪筠看了夏瑶一眼,没回答,走过去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说,吃包子吧,给你们买的。
夏瑶伸了个懒腰,似乎掩饰自己眼睛泛红,她说,我吃饱了。不过又困了。
雪筠嗔怪道,我看你要再喝酒的。
夏瑶说,我就是喜欢喝几杯。昨天同学聚会,本来不想回来了,可一想到你在家里守着这个色狼不安全,我就跑回来了。没有想到你还说我。
雪筠白了夏瑶一眼,但我看到她皮肤上的水粉色又开始慢慢地弥漫,她转过了身,进了自己的卧室说,我去换衣服。
夏瑶站起来,低声对我说,我跟你说的话,千万不能让我姐知道,听到了么?她不喜欢提起这件事儿。
我点了点头,夏瑶走到雪筠的门口喊道,姐姐,我睡个回笼觉。
雪筠在里面嗯了一声,夏瑶也回了房间。
我在那里坐着,想着夏瑶的话。
一个女人,要一个房子,真的是无可厚非的想法,你说外国人怎么样怎么样,租房子能够活一辈子。问题是你娶的是中国老婆,还是在中国的土地上,那就得按照中国的规矩来。
但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到了绝路,似乎连渴望爱情的权力都没有了。毕竟爱情飘得再高,再花哨,再是天上的白云彩虹,最后也会落在地上,变成材米油盐酱醋茶这样的生活琐事。
雪筠从房间里出来了,我本来今天早晨很兴奋,想要跟她谈一谈昨天的事儿,说不上还能更进一步。
但此时此刻,我已经退缩了。
我给不了任何的保证,也满足不了雪筠对爱情唯一的要求。
那么我为什么如此不自量力呢?
雪筠坐在了桌子旁,我低声说,怎么出去那么早?
雪筠说,没办法,见的人只有早晨有时间。
我说,谈生意去了?
雪筠看了看我,然后说,没有,为了你。
我说,为了我?
雪筠说,昨天你不是害怕有人作伪证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毕竟这些手段不是我擅长的。爸爸有一个好朋友,是公司的法律顾问,不过已经退休了,正在上海养老。他有晨练的习惯,我就过去跟他打了一会儿太极,然后把你的事儿说给他听了。
我眼睛一亮,对雪筠说,有办法么?
雪筠点了点头说,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又似乎没办法。
我说,怎么了?
雪筠说,他说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和解,庭外和解,这种小事儿没有必要弄到法院,毕竟证据对你非常不利。我说你不能和解,原因很多。然后他说让你找大律师事务所,让律师事务所想办法打通上层环节。
我说,这得多少钱?
雪筠说,我说的也是这个问题,这个费用下来,比你赔款还得多。你也就是出了一口气,但对于你来说,还是钱重要吧。
我说,对,对。让我有钱,不喘气都行。
我闭上了嘴,鼓足了腮帮,雪筠扑哧一下笑了,然后轻轻地打了我一下说,像邓紫棋。
我哈哈大笑,雪筠抿了抿嘴说,上策跟中策都说了,还有下策,你听么?
我说,高大上的东西也不适合说,最后一个是什么?
雪筠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愣了一下说,我该怎么办?
雪筠说,对方弄得那个证据,你没有办法证明是伪证的。但,你可以要求证据无效,这需要你举证对方获得这个证据的手法不正当。
我说,我该怎么操作?
雪筠说,那个名单上有没有能够帮你的人?
我立刻想起老宋那个光头来了,无论怎么说,他是讲义气的,小忙的话应该会帮我。
我点了点头。
雪筠说,那你就找这个人,让他跟公司联系,再然后让他把公司暗示他做伪证这件事儿给录下来。录像最好,录音证据法庭不认,但也可以影响到宣判。如果是录像的话,那么几乎可以让证据无效。说不上连带着你都赢了。
我说,真的么?那么马上去办。
我跟雪筠就是太年轻。
年轻什么都好,就是经验不足,可你要是让我用年龄换经验,我还舍不得。
天真浪漫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年少老成就是一个悲剧。
雪筠也真的是有心了,一大早晨为了我跑出去,我悄悄地看了看她,雪白的脖颈上没有我的项链。
我有点失望,雪筠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似乎有点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说,夏瑶闹得太厉害了。
我说,要不然我也给夏瑶买一个?
雪筠白了我一眼,然后说,那干脆我把我的给她得了,你还省钱了。
我一听这语气不对,急忙摆手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昨天……
雪筠说,昨天的事儿别提了,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可有些事儿,还是不要提了的好。
我点了点头,心中想着还是自己的无用与雪筠的希翼。
雪筠想要一个房子,想要一个家。用夏瑶的话说,她们的家庭并不缺少房子,缺少的是家庭的温暖。但雪筠已经把家的温暖具象成了一座房子,我知道父母对人的影响极大,也包括我。
在东北长大的我,其实不擅长表达正面感情,很多中国孩子都遭遇过这样的童年,父母对你似乎永远不满,哪怕他们在别人面前把你夸得跟一朵花一样,在你的面前不会有一点赞美,永远得到的都是批评。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逻辑,觉得给你一点赞美你就会骄傲,会自满,然后永远都不会进步。他们的字典里只有自满,却没与自卑,只知道批评不会让你自满,却不知批评会让人自卑。
所以,我曾经说过,我也习惯用伤害来表达自己的爱。
现在,我已经不会去伤害自己爱的人,但我仍然没有勇气去表达爱情,尤其是当它受到阻碍的时候。
这个阻碍就是房子。
还有,房间里的另一个小精灵。
我似乎永远都分辨不出,我到底喜欢的是雪筠还是夏瑶。
在我的脑海中,她们两个似乎永远都在一起,我总是幼稚地觉得,我得到了一个,就会得到另一个。
但实际上,谁都清楚,当我得到一个的时候,我便失去了另一个。
不愿承认的事实,却摆在我的面前。我真的说不上自己到底喜欢的是永远给我惊喜的夏瑶,还是会给我帮助的雪筠。
退缩与无法分辨的感情,也让我决定,把我跟雪筠的事儿先放下。
所以我顺着雪筠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再提。
这面雪筠给我定了大方向,我立刻去找了老宋。
并不是打电话,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当面说的,你要是冒然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极大的可能就拒绝了。
当面说的时候,可以看到相互的表情神色,老宋能够看到我的诚心与焦急,我能够看到老宋到底是应付还是真心帮我。
也没打电话,打车直接去了老宋的公司,上了楼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好像是打仗一般。
我急忙跑了进去,正好看到一个光头跑出来,脑袋上的寒光闪着,一下子跟我撞在了一起。
老宋惊慌失措地抓住了我,然后嗖一下钻到了我的身后,对我说,兄弟,你就是我救星,每次都这么及时。
我看着面前飞过来一个棍子,用手一挡,没挡住,直接砸在了脑袋上,然后我听到哎呦一声,抬头一看,是老宋的夫人阿雅。
这个女人四十多岁了,脾气不改,用老宋的话说就是一个女流氓,是母夜叉,基本上能用武力解决的事儿,从来不用脑子。
老宋躲在我背后,不敢露头。我捂着自己的脑袋,看着阿雅手中的擀面杖,刚刚明明伸手挡了一下,结果擀面杖在空中的角度变了,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打在了我的头上。
这阿雅不光是女流氓,还是个练家子?
老宋跟阿雅的爱情,还真的是属于我完全无法理解的那一种。两个人在一起似乎就没有好好地说过话,总是彼此挑着彼此的毛病,然后大闹一场。
我一直都觉得爱情应该是美好的,两个人在一起是快快乐乐的,可是似乎结婚之后,两个人都变了。
打个比方,两个人似乎都变成了彼此最苛刻的差评师,只要对方有那么一点毛病,就可以把今天所有的美好抹杀掉,抓住这一点毁掉这一天。
不停地给对方差评,如同说两句好话自己在家里就没有地位一般。
不过,老宋还是吃亏的,因为阿雅真敢打老宋,而老宋真的是不敢动手打阿雅。男人对女人,第一不能讲理,第二不能动手,唯一能用的只有怒吼与骂人,但女人还有一个绝招叫做你吼我,你敢吼我。这绝招可以抹杀掉之前所有女人的无理取闹,让女人反而变成了有理的那一方。
所以,别跟女人吵架,赢不了的。可老宋你怎么就不懂呢?
老宋躲在我的身后呲牙咧嘴,而我疼得脑袋一蒙,阿雅这一下子真的是下狠手了,看来老宋光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任何头皮在这么反复地打压下,就好像是年高一样,渐渐地从充满毛孔变成光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