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一道声音忽然从内堂传出,紧接着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从内堂缓缓走出来进入众人眼中,此人面貌白净俊秀,虽然上了年纪下颌留着胡须,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一枚俊秀小生。
见了此人,刘崡笋脸色变得缓和一些,没有刚刚面对王洵时的生硬,他在姜承枭耳边解释道:“此人是王家四爷王泠,要比王洵好说话,他在或许事情可成。”
刘崡笋自己很清楚,他没有王家这样的背景,要是杨帅最后真的因为后勤辎重问题导致兵败,朝廷清算的时候他绝对逃脱不了,毕竟谁让杨帅已经派人来向他要粮了呢。是故,他现在也是尽心竭力的想要帮助姜承枭一行人弄到粮食。
换句话说,就算要到粮食出血的也是王家。他很乐意看见王家吃瘪一次,想起年初时王家的嘴脸他就心里不舒服。
王洵见四弟出来打断自己很不高兴,但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发作,便缓了缓脸色,“四弟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泠先是对着姜承枭三人笑着点点头,而后朝着二哥拱拱手,说道:“二哥,你说的那两万石粮食是新粮,泠记得咱们家不是还有十万石旧粮食囤积在清源县么,既然朝廷有需要,咱们应当拿出来缓解燃眉之急啊。”
王洵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他被王祎留在太原打理族中事务自然是知道王家还有多少粮食,但是他根本没打算借给朝廷,那两万石不过是他说出来打法姜承枭等人的。
王洵的目光看向王泠,王泠不动神色的轻轻摇头。两兄弟之间自然是有一份默契存在,王洵道:“清源县那边一直是交给你打理的,为兄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两位将军气势汹汹的来我王家要粮,恐怕不会要什么旧粮吧。”
他的声音依旧生硬,目光看向已经起身的姜承枭,“这位小将军已经准备去闻喜裴家借调粮食了,咱们的旧粮只怕是他看不上吧。”
姜承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洵公说哪里话,王家乃是朝廷柱石,在下怎敢在此撒野。”
说到这里,姜承枭重重叹口气,说道:“洵公有所不知啊,前线将士正在对抗残暴的突厥人,若是后勤粮草跟不上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将士们不会在乎是旧粮还是新粮,只要有一口饭吃,将士们都会拼死抵抗突厥人,保护太原百姓,保护大晋。”
王洵心中暗骂这个骠骑将军厚颜无耻,前一刻分明是要去长安将此事告诉皇帝,甚至将裴家拿出来给自己上眼药。这一刻听见有粮食立马又变了脸色,立马把王家捧成了朝廷柱石,这种厚颜无耻之徒他真是十几年没遇到过了。
王泠笑着道:“小将军不必多言,此前家兄之所以说王家只有两万石粮食完全是因为清源县那边是由我打理,是故双方有些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也就没什么事情。正如小将军所言,王家是朝廷柱石,既然朝廷有难,王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听听,这觉悟!
姜承枭对这个王泠的感官比对王洵好几十倍,最起码态度就不错,没有高门大户盛气凌人的摸样。
“如此,那就多谢了。”
王泠道:“小将军远道而来想必还没有用膳,我让人在偏厅中备了些粗茶淡饭,刘大人与两位小将军要不去用些,待酒足饭饱之后,我便遣人随小将军去清源县取粮,如何?”
姜承枭摇摇头,道:“现在前线情势焦灼,吾等不能在此拖延时间,还请恕罪。”
“也好,既然如此我这便下去安排,小将军稍待。”
言罢,王泠给了王洵一个眼神,后者会意,起身跟着王泠一起离开。
王氏兄弟离开后,刘崡笋这才心情舒坦的喝了口茶,慢悠悠道:“骠骑将军,老夫说的没错吧,这位王四爷是不是比王洵要好说话。”
现在事情办成了,他这个太原郡守终于能松口气了。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动不动就要去长安告诉陛下,这什么坏习惯。
“确实好说话。”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药师开口道:“对比其兄长,这位王四爷着实有眼界。”他一直不懂,王家既然有粮食为什么不拿出来,朝廷又不是不还你,再者,要是真的让突厥人打进太原,你王家还能讨好?
当然,这些他也之敢放在心里面想想,他可没有姜承枭的身份底气,堂而皇之的借用皇帝来施压。对于王家这种顶级的门阀世家,他一直敬而远之。
姜承枭道:“确实面上好说话一些。”说完这些,他就没有再说下去,他现在只是怀疑这是不是王氏兄弟故意这么做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目的就是为了把旧粮给他们。
不过现在好歹还有粮食,旧粮也是粮食,只要能吃就行。不然,他也只能来硬的,总不能真的花费时间去闻喜或者长安告状吧。
内室中,王泠从柜子中取出一方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了十几把铜钥匙,他伸手取出其中一把,将其放在怀中,然后将盒子重新放回柜子中。
王洵在一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家兄弟解释为什么借粮食,遂问道:“四弟,你究竟是何打算。我王家虽然不差那点儿粮食,但是也没必要给他们吧。哼,那杨太素素来与父亲不和,我们为什么要借粮食给他。”
闻言,王泠叹了口气,道:“二哥,我们不是借粮食给杨太素,而是给朝廷。”
“朝廷?”王洵冷笑一声,“嘿嘿,鸿伯父现在还闲置在家呢。”
见此,王泠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缓缓道:“二哥,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借粮食给朝廷,甚至这十万石粮食我们都要直接送给朝廷。王家几年前走错了路,现在正是个弥补的机会。”
王洵沉默片刻,说道:“就怕那人以为我们王家服了软,更加的瞧不起我们。”
王泠道:“二哥,告诉你一个消息,前几日父亲来信,裴昀被调回了朝中任工部侍郎。”
王洵顿时一惊,说道:“这怎么行,裴矩已经是礼部侍郎,现在裴昀任工部侍郎,将来他们裴家岂不是......”
王泠点点头,“没错,将来尚书省政务大臣裴家很可能占据两席。正如二哥所言,鸿伯父因为巢献王的事情被今上冷遇,咱们王家在朝中只有父亲一人,很是孤掌难鸣。听闻此次工部侍郎职位出缺,今上原本考虑了不少人,最后才定的裴昀,若是王家能在朝中多一些声音,此事未必不能争一争。”
“四弟,山东士族是为一体,强分彼此不妥吧。”王洵迟疑道。
王泠顿感好笑,说道:“二哥,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没信心。咱们家因为巢献王的事情在朝中越发低迷,裴家则蒸蒸日上,裴矩因为经略西域之故颇得今上看重,如今裴昀进入尚书省,裴家的气势只怕是还要更上一层楼。”
“原本并州北王南裴,若是咱们家再不表态,抓住机会,只怕是这情势还得改变。”说到这里,王泠叹了口气。
王洵动了动嘴巴,忽然想起什么,道:“裴家如此冒进,难道郑家就不阻拦一下么,郑家在朝中不也只有郑善愿一人么。”
王泠叹息一声,这二哥怎么到这时候还要比这比那的,先处理好自家的事情不好么。他只得无奈道:“二哥,你别忘了,郑仁果早就已经出任一郡太守,更何况郑家与尚书令赵王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