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在泠九手中变成碎屑,能量从中倾泻出来,飞向空中,变幻着形状。
那些能量组成一只只小狐狸的造型,相互追逐着钻进一枚红纸碎屑变成的竹筒中,最后那枚竹筒也从泠九手中掉出去,落向地面之前从中钻出几道蓝色的火,火焰托住竹筒幻化成一只双尾青狐。
青狐看向眼前目光沉寂如海的孩子,向前走了几步,伸长脖子去咬对方的指尖,恍然中这只青狐好像化作一位青衣少年,托着他的手将竹筒放在手心里,随后变成一团蓝火钻进竹筒当中。
“喂?”泠九拿着竹筒,听见里面传来微弱且平稳的呼吸声,断定这个家伙在里面睡觉。
被他这么一吵,竹筒内飞出一只打哈欠的青色小狐狸,小狐狸趴在他的肩膀上,伸完懒腰继续睡觉。
“你有嗜睡症吗…”泠九问了一句,小狐狸假寐着摇摇头,他继续睡他的,泠九则先看了下天南星的情况和目前所处的地方。
天南星的状况还好,没有受伤,但是他们跌进来的入口已经消失不见,周围环境泠九从未见过,他感觉脚下的土壤都是虚假的一样。
他手能触及的空间被少量的方体填充,那些方体看上去一片漆黑,随着时间缓慢向上移动,能被推开,许多方体聚集到一起就会凝结,再用力推一下就会散开。
至于脚底,踩上时就会有一个意识在告诉踩踏在上面的人,脚下的东西叫做土地,至于精神力,释放出去时接触到的东西就会变成大量信息涌进脑子里,信息像一根尖钉,硬生生塞进身体里一样。
泠九只是稍微用精神力看了一眼就头疼的受不了,连忙将感知关掉。
“这是什么地方?”他还有些悲痛,语气相当沉重。
“这里是一处规则更扭曲的冥界,是相当完整的冥界,因为规则更加扭曲,所以…”
“到处都是规则扭曲的产物…”小姐的语气也很低沉。
是因为镜的事情,所以她也在难过吗?
“总司…”泠九第一次觉得周围的事物超脱自己的认知,他摸不清方向,用肉眼去观测周围,那些奇怪的信息依然会疯狂的钻进脑子里。
他闭上眼睛喊着自己现在最信任的人,他的手在周围寻找那个身影,慌乱中一双手将他拉住,手上不应该出现在因律生物身上的硬茧给人狐疑的理由同时也让他安心。
有些事他想问,但是不能现在问。
就算泠九问了,能从对方身上得到多少答案呢?
在他彻底被周围逼疯之前,让他肆无忌惮的猜忌吧。
“先生…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小姐支支吾吾的提议。
“为什么没告诉我镜要自杀?”泠九冷漠的问道。
“因为…”
“因为我没问?”
他扶着总司前行着,他的心情从未如此暴躁过,濒临爆发。
“主人,小姐她也不好做的。”天南星飞在旁边劝解。
“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找不到任何宣泄愤怒的地方。
“而且当时如果镜小姐不自爆逼退那面镜子,事情会变得更坏,那是最优解。”万界之书还是那副口气。
“如果一定要恨什么,那就…”
去恨自…
“来恨我吧。”
总司牵着他的左手,平静的说着:“来恨我就可以了。”
将这种事情的责任推给其他人,无疑是最简单也是最轻松的一种做法,受到挫折,就去伤害身边更弱小的生物,痛苦一层层传递下去,最后碾死底层生物。
泠九的左手突然用力的捏着,然后又放松下来,自嘲的笑着说。
“不需要!”
他不需要通过这种压迫其他人的办法来让自己好过一些,特别是把自己身边的人当做泄愤对象。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个没犯任何错却要祈求别人原谅的艺伎一样!”
猜忌和愤怒混在一起,搅拌发酵。
他肩膀上的青狐突然抖了抖耳朵,从睡梦中惊醒,然后跳向地面,对着前面的东西呲牙咧嘴,尾巴上的狐火燃烧旺盛。
“怎么了?”
泠九用感知去看了一眼,东西的基本样子得知后,大量的信息就让他头疼的没办法继续看。
那是个像狐狸又像狼的黑色生物,祂高高的昂起头,好像坐在土地上,身体十分高大,像面方碑,方碑上写满了类似〖无限〗但是又完全不同的红色字符。
祂的周围出现和祂一样的生物,身上也有字符,但是写的内容却又不一样了,祂们一只只的出现,很快就将泠九他们围在包围圈内。
夜幕很快降临,因为夜晚的来到祂们也更加兴奋,但没有发出任何类似动物的嚎叫。
“先生祂们是…”
“不用说了我看见了。”
泠九从刚才涌入脑海的信息里得知祂们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些是被人遗忘陨落的古神,死后残余的怨念变成了这样的生物,同样是因律生物,却充满神性与智慧。
祂们优雅的互相探讨面前的小东西要如何处置,像准备用餐前的讨论。
【嘎!】
艺术家不满的叫着,冲到那些方碑面前用爪子和喙攻击,却被最开始出现的方碑一巴掌拍进土地中。
祂从土坑里爬出来,继续向方碑叫嚣,这次祂则被那些方碑当做好玩的玩具,抛向空中,等落下后就由最近的方碑再次打向空中玩耍着。
〖小东西〗
方碑们停止了玩闹,最开始的,也是最高大的方碑在地上磨着爪子,围着泠九他们绕着圈。
〖你是人类吗?〗
祂们的语气非常轻缓,带着说不出的高傲和吸引力。
“我是。”泠九冷静的回答。
那些方碑得到答复很是高兴的样子,祂们睁着鲜红的眸子,祂们赤裸的贪婪和占有欲望从眸子里毫不吝啬的溢出来,似要将面前的人类全部吞噬。
〖把你的信仰交付给我们〗
〖像以前那样,为我们祭祀,将鲜美的肉呈上我等的餐桌〗
『?』
方碑好像没有感受到某个存在正在注视祂们的一举一动,祂们当中最高大的那只在兴奋之余突然发现了什么,眸中的兴奋变的灰暗。
〖你是冥界的人类…〗
祂的话让周围的方碑都从兴奋中冷静下来,鲜红的碑文缓缓没入方碑之中。
〖冥界的人类,肮脏而污秽〗
方碑们吐出这段文字,祂们绕着泠九这些人行走,在突然间伸出漆黑的爪向泠九抓去。
青狐反应极快,瞬间来到方碑攻击的位置,他身后的尾巴伸出去挡了一下方碑,看似毛茸茸的尾巴却轻松的拦住对方的进攻。
接着太刀便刺了过去,方碑不知道这把太刀的厉害,也没有躲闪,也躲闪不开,任凭同类用一把看似普通的武器攻击自己,就好像那把武器是根树枝无法对祂们造成伤害。
方碑的头颅被太刀直接刺穿,祂破碎的身体飞出去,红色的眼睛在地上滚动着。
“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咳!”
总司擦掉嘴角的血,继续向方碑进攻,破碎的方碑在肉眼可见的复原,在这个世界上,祂们好像不会死亡。
“往那边走!”泠九拉着他勉强向一个方向跑去,这个地方没有东南西北,现在又是黑夜,他只能靠小姐的提醒才能顺利找到路在哪。
那些方碑杀不死,在黑夜时活跃,而这里的黑夜,也不是有规律的日夜交替形成的。
方碑在什么地方聚集起来,那里就是黑夜,反之则是白天。
祂们本来就是掌控夜晚的古神死后的产物,理应被夜晚追逐,被夜幕下苟活的生灵敬畏。
九爷的手上有粘稠的东西,那是干涸后的血,有些粘又有些滑,让他有些抓不住手里的东西。
“我去开路。”总司松开手,冲进前方的方碑中,随着方碑被他斩碎,他的身上很快落满鲜血,都是他自己的。
“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我很快就能解决完…”
他自言自语道,斩断面前一具具方碑的身体,他擦掉下颚的血后嘴角不自觉的向上翘起,像在微笑一样。
他的眼底,带上了记忆中那抹沉浸杀戮中的邪色。
“无论我们是不是那个东西,但我们现在需要是,我们只是需要演好自己…演好自己就可以了…”
“连选择自己性格模样的权利都没有啊…”总司斩掉新凝聚起来的方碑,自嘲道,“真可悲啊…”
“我到底是吗?”
就算是,又是个什么?
他没有发出任何呐喊和咆哮,虚弱的喘息却比刺耳的鸣声还要令人焦躁不安,那个平静的模样下好像藏着不得了的疯狂。
该死…
泠九捏捏沾着血的那只手,他现在相当的憎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刚才就拦着对方,明明知道已经到极限了。
只要对方为自己做事就好,哪怕他们消失呢,反正受益的都是自己。
人性中自私的劣根性在阻止他阻拦对方残害自己的行为,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得这样很好,于是…
“住手!我让你住手!”泠九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喊着,是良心发现还是为了能继续像正常的人类那样用虚假的皮包着自己怪物般扭曲的内在都分辨不出。
他睁着眼不敢闭上,做不出决策,头疼似乎能缓解精神上的痛楚,他也逐渐听不见附近的声音,只剩下眼前的景物在摧残他的脑袋。
“主人,如果害怕的话,就躲在我的尾巴后面吧。”
青狐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一只八条尾巴的巨大青狐将他围绕起来,报以温阮的笑脸。
“我知道你没睡,帮帮我!”泠九冲进系统空间,抓着黑杖焦急的说。
黑杖没有反应,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里面的东西睡死了。
“月神!”见黑杖装傻,他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月神。
〖想让我帮你?〗
月神脸上的嘲笑毫不吝啬,她算是抓到了对方无可奈何的时候,报复的心完全展现出来。
“你想要什么?”泠九做好了被宰的准备,问着她。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不过,如果你能臣服我…我会眷顾自己的子民〗
她玩味的看着泠九,想知道对方会做什么选择。
泠九咬着牙,想到外面天南星他们正在帮自己抵抗那些方碑,皱着眉头说:“我答…”
『你敢!』
月神突然像受了惊吓般将嘴闭上,再也不敢提这档事。
“喂!为什么你不帮我还不让我去找其他人帮忙!”泠九情绪失控的向黑杖咆哮着。
黑杖只是继续装睡,然后梦呓似的说了一句。
『天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