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回到孤身一人的时候了。”
泠九说的孤身一人，是指前世。
他向小小的门一跃而下，感觉像掉进一个充满粘稠血液的伤口当中。
明明在这里如鱼得水般自在，却像背负重物那般，稍不留神就被拖入深不见底的地方。
“先生，你还有我们。”
“我和小姐是完整且完美的因律生物，不会因为主人的重生被揉碎做成其他的样子。”
泠九想问一个问题，他还没有开口，就看见自己掉出了那个好像鲜血淋淋的时空裂缝，他感觉自己进入一片无边的大洋。
由上而下的自由落体突然变成被人由水底高高抛向海面，失重感瞬间转变。
他被海底冲上来的另一个人抱住带到海面上，大海很平静，谁能想到在海底下面藏着一个时空裂缝。
“小姐，这条时空裂缝是唯一的出口吗？”泠九问道。
“不是的，还有一条比较危险的，我不建议先生去另一条，因为另一条的出口连接着别的东西，很容易被卷进去。”
“那完整，完美的因律生物又是什么？为什么说完整完美就不会被揉碎？”他们乘上雪里红，飞离这片海域。
“完整就是因律生物没有缺失任何东西，完美是自己的样子是自己的，而且距离定序生物并不遥远。”
“所以？总司他们？”泠九试着把问题往最坏的方向想，“不完美也不完整？”
“嗯。”小姐对此没有避讳，也没逃避，理所当然的说，“为了确保式神不会有反叛的心思，所以在生成时会拿掉一部分，具体表现为离开先生会虚弱，没有能量来源。”
“不过因为被拿走了一部分，所以本质上是残疾人，肯定会因为身体的残缺导致无法像正常状态的因律生物那样战斗，过于透支自身就会将原本体内的损伤扩大，严重会导致死亡。”
泠九看了一眼身后的总司，对方居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拿刀就咳血，感觉就像变回严重透支之前了。
“因为他被修好了，连被拿掉的那部分都修好了。”小姐补充道，“被那位修好的，现在就算离开先生也不用担心没有能量来源。”
“挺好的，他自由了。”泠九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来这句话的，“等以后镜他们复活之后，你就自由了。”
不被自己控制，总归是好事。
但为何会感到悲伤？
“自由？”总司皱了皱眉，这届的阴阳师好难带。
不过他也没带过多少阴阳师。
他们像一条白色的银链跨入世界的碎片，像两个来自外界的闯入者，与其他闯入者相同，踏入这片大地，然后将事物画上自己的符号。
泠九知道世界的存在不是为了任何一个生物，他对世界保持敬畏，自大从来不应该出现在任何生物身上。
雪里红平稳落地，穿过海洋后，他看见一片礁石，看见礁石上的苍白云层，还有云层之后的高耸灯塔，他感觉到这里的灵能含量十分稀少，相反的，另一种和灵能很像的能量很多，聚集在空气里。
“海港…”泠九看着远处的船只，发出一声叹息。
长这么大他倒第一次见到海港，在时界，多半会直接看见海，但很难看到船只之类的。
他往码头走，想找个人问问这里是哪儿，具体情况怎么样。
泠九看见一个很像人的人形生物，那个生物大部分是人的样子，但是有一部分动物的特征，应该是以前看番里面常有的兽人？不过这么近距离看还是第一次。
他往前走，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甚至他是用精神力看路的，却硬生生撞在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上。
泠九感觉自己撞上的不是墙面，是一块大石头，他那一撞，差点被反作用力推倒，额头也撞红了。
“你没事吧？”他听见一个很中性但是少年感很强的声音在问他，再用感知去看，他看见一个头发墨绿色的青年出现在刚才空无一人的地方。
对方的头顶有一对距离不是很远的翠绿弯角，像两根切了镜面的通透水晶，对方脖子上也有不太明显的绿色鳞片，不过少了一片，能看见下面露出的红色组织。
“没事。”这位应该也是个兽人，如果泠九常年看的番没有抛弃他，那么眼前的人应该是个龙人。
［不是龙人，是纯血巨龙。］与青年有些不同的声音从对方嗓子里发出来，那个声音幽幽的，像从深不见底的谷底渗出来的，但十分的吸引人去听从。
不对，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知道哦～］像故意的那样对方又说了一句，眼神也有些戏谑。
“别吓他！”青年像和自己说一样，蹲下来和泠九说，“你别害怕，如果要参观这里我可以当导航，这一带我平时跑图跑的很多，迷路的概率很小。”
“主人，他很危险，我看不出来他的具体实力。”总司和泠九传音，他的被动头一次失效。
“我不是什么好人啊，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小正太。”青年突然说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但看他样子，应该是认真的。
泠九下意识离远了一步。
总司也将刀拔了出来，但刀剑对青年的威慑力几乎没有。
“好了，不逗你开心了，这里好像是斯坎特啊…”青年说着，“但是肯定不是，斯坎特绝对不会这么小一点点，但是精灵不少。”
他轻轻挥手，手掌划过的地方就引起了不知名的能量波动，那些波动里能量聚集起来组成一只只迷你的人形精灵，拍动小小的翅膀在他掌心里盘旋飞舞。
“这些小家伙寿命挺短的，但是很会卖萌，不用活那么久可真好…”他似乎很伤感，但下一刻就将依偎在掌心的小精灵掐死了。
“自己杀死自己创造的东西不觉得残忍吗？”泠九知道问这种话不好，但他感觉自己有问的资格。
“不残忍，我创造他们就是为了在最好的时机让他们轰轰烈烈的死去，那样他们的价值才会达到最顶峰，才最能撬开心脏上脆弱的东西。”他继续说，“反正也没关系，我们以后再说吧？”
“啊，差点忘了，送你个小东西。”
他用右手的指甲在左臂内侧用力划过去，血像岩浆那样滴下来就将地面烧灼腐蚀了。
“像那些龙血战士那样用这个洗澡？”泠九知道那东西碰了，死的概率很高，但还是伸手去碰，却被制止了。
“不不，我不想让你变成半人半龙的怪物，以后看谁不爽，拿这东西泼他。”青年把血用一个挺大的玻璃瓶装起来交给泠九，那玻璃瓶摸起来很烫，里面装的好像岩浆。
“这玩意儿，对人杀伤力基本上百分之百？如果不够结实溅到身上两滴以上应该必死无疑，你别用，你实在要用就拿自己的血稀释一下，再加点冰凌草就不会用的太难受，你有我的炼金仪器，知道用了的后果，我要去找妹妹了。”
他消失了，就在泠九眼前，像被风掩埋进空气里，身体逐渐的消失，和刚才一样，用精神力怎么都探测不到他在哪儿。
如果不是地面上残余的被龙血腐蚀的痕迹，外加上手里这瓶不断散发热量的玻璃瓶，泠九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等等！我有问题要问你…”泠九想询问他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却已经找不到他的痕迹。
他闻到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从腐蚀的坑里散发出来，血的味道很重，鼻子好的兽人被这股气味吸引，突然就像着了魔一样冲过来。
“这里有龙血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纯正，快点挖出来！这么多龙血，要发达了！”
“不要抢！这里的龙血很多，不要推别人！”
“我拿到了！”
兽人聚在那个埋了龙血的土坑附近，如果不是泠九提前让开，那些兽人就已经把他推搡出去了。
那些聚集的兽人，现在像群丧尸，兴奋的去刨，去挖掘粘有龙血的土塞进嘴里，他们贪婪的吞吃着那些龙血。
明明海港没有多少兽人，明明那个坑里埋着的龙血，比泠九手中瓶子里面的还要多三倍不止。
明明在接触到龙血的一瞬间那些兽人就被滚烫的血液刺激的只会发疯般的嚎叫，身体不断发出爆炸的声音，血液从他们的体内流出。
他们却毫无察觉那样，往嘴里继续送着会将自己杀死的液体。
泠九突然明白了，原来，痛苦从一开始就在这片大地上了，无论怎么愚钝麻痹自己的灵魂，它早晚有一天会生长出来，将悲剧带给这个世界。
泠九看见那些兽人全部都被龙血烫死，他们的身体像被看不见的火焰燃烧，龙血烧干了他们体内原本的血液，然后就把死亡带给他们了。
那些晶莹的龙血重新落入土壤中，会在那里沉睡千年万年，磨灭暴戾的脾气后，会塑造多少个龙血怪物？
“已经收录材料！翡翠龙的血液，炼金套组新增配方！古老仪式！”小姐在空间里说着。
“古老仪式可以没有负面效果的将喝下它的生物变成拥有龙血特质的亚龙种，不过这种药剂只能用纯血龙种的血做。”
“小姐，这一瓶能做多少？”泠九问。
“这一瓶有六百五十毫升呢，能做六千多瓶！”小姐兴奋的说。
“六千多瓶，那么地下那些，就能做接近两万瓶…”泠九合上眼睛，“这个海港的兽人有两万吗？”
“没有，这一带只有一万多，不过稍微远点人就多了。”小姐没理解泠九的意思。
“唉，小姐你啊…”泠九没有在这件事上太多唏嘘，离开海港后便往人多的城镇走。
他走后不久，有些衣着整齐划一的犬科兽人来这里回收龙血，一名犬科兽人嗅着附近的味道，发现有两股陌生的气味混着龙血的味道从海港一路向城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