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忍不住连忙“呸”一口将茶吐了出来,这才觉得心里顺畅了些。
可一想到这是自己儿子第一次如此不留情面拒绝她的要求,老夫人就又觉得自己胸口发闷。
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说服他,老夫人顿时觉得连头都痛了起来。
这个儿子,她从来都明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而且,一旦他明确拒绝,事情十有**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老夫人又想到前不久才哭哭啼啼来这哀求她的张姨娘,这会只觉全身都疼了起来。
可她再觉得全身不舒坦,也不能强迫自己儿子非给严或时谋个官职,只能派人给张姨娘传了话,暗示说慕天达担心还未成亲就给人谋了官职,怕惹同僚闲话,也怕严或时会对明月不好云云……。
总之,话里话外,老夫人既不能直接说自己儿子拒绝了她要求,也不能让张姨娘母女对她母子生出什么埋怨之心。
张姨娘收到信得知慕天达竟然拒绝老夫人时,简直震惊得傻眼半晌。
她进入慕府这十几二十年来,她还真从来没见过老夫人在慕天达面前吃瘪的,慕天达对老夫人从来都有求必应从无例外。
若非这样,她也不会一口就应诺自己女儿肯定能给严或时谋个官职,让明月出嫁得体体面面。
眼下老夫人被拒绝了,这事她该怎么跟明月交待?
张姨娘愁眉苦脸的去到映月阁,看到慕明月那张沉郁的脸,只得七拐弯八暗示的向慕明月说明了最后结果。
“不允?他竟然不允?”慕明月大出意外的瞪着张姨娘,虽然人还在被褥里病恹恹躺着,可眼神却是凌厉犀利射向了张姨娘,“你到底是怎么跟老夫人说的?”
张姨娘被她逼得没法,只好柔声安抚道,“我自然是向着你的,难道这你也要怀疑?”
慕明月怔了怔,倒是收回了凶狠逼迫极具侵略性的灼灼目光,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忽然发恨冷笑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慕晓枫那个贱人事先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张姨娘心中一激灵,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想了想才道,“你是说,慕晓枫今天特意去大门口迎老爷回来就是为了在背后给你使绊子?”
慕晓枫去大门迎接慕天达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这样的事自然不用一时半刻就传到了张姨娘耳里。
慕明月狠狠揉着被角,笃定道,“除了那个贱人,还会有谁。”
张姨娘心乱了乱,看着她暮气沉沉双眼,一时没了主意,“那该怎么办?”
如果真是慕晓枫有心阻止,依眼前情况来看,老爷连老夫人都明确拒绝了,只怕这事情实在难有转弯的余地。
“不怎么办!”慕明月哼了哼,杏眼半眯,竟泛出一抹明显恶毒来,厉声便嚷道,“我要那个贱人死。”
不让她体面出嫁?
那干脆大家都不要体面算了!
张姨娘大惊,连忙伸手捂住她嘴巴,放软声音哀求道,“明月,隔墙有耳,就算你心里不舒坦,也小心些别再给自己招祸呀。”
慕晓枫那个贱人,依她看就是狐狸精变的,不然伴月崖的事经过如此慎密安排,慕晓枫怎么还逃得过!
“我这映月阁可不是你那破院子,”慕明月冷眼斜她,神色讥讽嗤笑道,“况且我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怕什么招不招祸。”
张姨娘瞧着她颓废的摆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心里就好一阵难过。
“明月,就算严公子暂时没有官职,以后也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你别这样。”
慕明月皱了皱眉,没有跟她纠缠这个话题,反而双目露出兴奋凶光盯着她,“娘,慕晓枫那个贱人把你女儿我害得这么惨,难道你心里不愿意给我报仇么?”
她目光凶狠兴奋,声音却难得的温柔,仿佛就是条引诱别人甘心为她犯罪的毒蛇。
张姨娘却心中一塞,自从裘府退亲当天侮辱了明月之后,这个女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和婉转平和的跟她说话了。
“你是我女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看见你难过,我这个做娘的心里头当然更不好受。”
瞧着她一脸感触良深的模样,慕明月满意又得意的笑了笑,“娘若是真心疼我,那就依了女儿这一遭。”
慕明月一脸腼腆的笑着,竟十分自然的扶着张姨娘手臂轻轻摇晃撒起娇来,“只要这件事成了,娘让女儿嫁给谁,女儿就嫁给谁;娘到时想让女儿马上成亲,女儿就马上成亲,你说好不好?”
张姨娘虽心知肚明她在跟自己打感情牌,可知道又如何,莫说她喜欢看到自己女儿对她撒娇的模样。就是明月冷着脸对她,她只要能够做到的,又有哪一次不依了女儿心意。
“你想让娘做什么,说吧?”张姨娘脸色缓了缓,看着她的眼神既温柔又复杂,“只要娘做得到的,娘一定义不容辞。”
慕明月慢慢松开她手臂,眼神就变得阴冷残酷起来,“慕晓枫那个贱人跌落悬崖,后来不是一齐与他活着出来了吗?”
张姨娘怔了怔,心头浮上几分疑虑。这个他,她知道说的是离王楚离歌,可明月为什么避讳提及他的名讳?
提到那个男人,还一脸神情复杂的样子?
回神之后,张姨娘点头,“不错,说起来慕晓枫那个贱人还真命大,跌落悬崖这样都死不了。”
慕明月哼了哼,“这一回,我一定要让她死得不能再死,而且谁也救不了她。”
张姨娘见她说得胸有成竹,眼里也露了兴奋之色,“你有什么办法?”
慕明月朝她招了招手,待张姨娘凑近过去,便凶狠而残酷道,“落崖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忽地顿了顿,目光妒忌愤恨又不甘,“我看到是那个贱人将他撞下去的。”
张姨娘立即惊讶得张大嘴巴,“你说的是真的?没看花眼?”
慕明月掠了掠她激动之下抓得自己生疼的手,不悦地皱着眉头用力挣了挣。张姨娘这才留意到自己刚才有些得意忘形,瞄见她脸色痛苦,忍不住心疼道,“弄疼你了?都是我不好,一时听到这消息太过惊讶了。”
慕明月从她怜惜眼神里抽出手,极冷漠道,“没事,你仔细听我说下去。”
张姨娘连忙点头,却是好半晌才将激动的心情慢慢按捺下去,“你说,我听着呢。”
“你知道那位在外头的名声吧?”慕明月默了默,有些狐疑的看了张姨娘一眼。
“名声?”张姨娘果然露出茫然表情,一会又飞快点头,“我知道,人们背后都叫他鬼见愁。”
似是生怕这话被别人听去一般,张姨娘说到后面不但压低了声音,还不安的往四周瞄了又瞄。
慕明月见状,只冷冷嗤笑一声,倒没有冷言嘲笑她两句刺激一下才高兴。
不过她的嗤笑声,也够让张姨娘尴尬了。
张姨娘看了她一眼,不太确定的问道,“难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
慕明月皱着眉头,立即不客气的丢了个鄙夷眼神给她,然后才冷冷道,“我说的是人们传他帝宠极盛之事。”
张姨娘眨了眨眼,随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我倒也有所耳闻,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这应该是真的吧?”
慕明月半点也不尊重张姨娘这个生母,闻言就是讥讽一笑,“当然是真的,不然你看成年皇子那么多,为何独独只有他一人封王赐下封地!”
张姨娘避开她犀利嘲讽目光,只得讪讪附和一句,“你说得对,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过这个跟慕晓枫那个贱人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慕明月冷笑一声,枯败的面容不见昔日温柔美丽,只剩让人惊心的扭曲狰狞,“这可大有关系了。”
张姨娘就露出好奇的眼神,目光闪闪的看着她,只等她为自己解释。
“你想想,若是金宫玉阙里那位得知他宠爱的儿子,曾被人撞落悬崖,还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磨难,那位会不会心疼?心疼之余会不会勃然大怒?”
张姨娘有些茫然的“哦”了一声,看着自己女儿有些扭曲的面容,实在还困惑得很,“那又如何?这些事那位如何得知?你别忘了,那天的事已被封口,而且,若为了对付慕晓枫那个贱人扯出这事,对你也不好。”
“你先别管对我好不好。”慕明月气极,又极不满的斜了张姨娘一眼,“你只要知道一旦宫里头那位知道这件事,就一定不会放过慕晓枫那个贱人就行。”
“真的吗?”张姨娘可没有她的自信,忍不住皱起眉头打量着她,“就算那位心疼自己儿子会勃然大怒,也不见得就会直接处死慕晓枫那贱丫头吧?”
“况且,这事牵连太广。”张姨娘摇了摇头,心里慢慢想到了另一层,“假如到时那位不但要处死那贱丫头,还要一同问责慕府呢?”
到时,死的可就不止慕晓枫那个眼中钉肉中刺了;万一因此连累到慕天达这个一家之主身上,那慕府岂不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