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眼睛微微撑大,神情错愕。
慕晓枫笑眯眯的朝她眨了眨眼,然后轻声的如此这般详细交待了一番。红影静静听她说完,眼睛这下撑得更大了,心想小姐这主意果然是挥金如土的节奏,不过她这土豪当得实在有点肉疼呀。
按小姐这意思,大把大把的银子可要像水一样倒出去了。哦不对,应该说是不计成本的泼出去了。
至于这银子最终花得值不值,这个——红影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判小姐的行事。
只要小姐认为值得,那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况且,她认为小姐有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银子就是赚来花的,这些银子全都是小姐赚回来的,所以小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有慕晓枫在暗中对她的好姐妹推波助澜,对叶灵儿勾引他人丈夫一事含沙射影的戏曲,在京城各处越发如火如荼的红火起来。
“真是小看了那个庶女。”左相府一处幽静亭台处,叶灵儿愤恨的绞着帕子,咬牙切齿地哼了哼,“那个女人既然赶着去投胎,连阎王爷都做好准备收下她了,小姐我万没有不同意的理。”
慕明月以为,有了那些在上流富贵阶层广为流传的含沙射影戏曲之后,她的相公严或时该会逐渐厌弃叶灵儿才是,而叶灵儿那个女人如果还想在京城立足,也该不会再缠着她的男人才对。
可惜,她根本就不曾真正了解那两个人,她花大把精力与财力寄予厚望的事情,根本没有朝她预想的方向走下去。
而让她意外的是,严或时之后暗中与叶灵儿来往更密切了,而过了不久,他还当上了不大不小的官员。
虽说这权力不大,但好歹也是两个口的官身一级人物。
这个时候,别说疏远叶灵儿,严或时根本连戏也懒得在慕明月面前做,就差公开明目张胆与叶灵儿经常幽会了。
近段时间,慕明月甚至得到消息,称严或时正悄悄准备向叶灵儿求亲。
为了使得这位左相家掌上明珠对他死心塌地,据说他还花了很多奇巧的心思等着求亲那天给叶灵儿一个大大惊喜。
“求亲?”慕明月除了连声冷笑,她这会都已经悲愤到哀如心死,简直不知再说什么好。
不过,有她这个正室在,她倒要看看严或时拿什么向那个女人求亲。
慕明月根本不知道,在她全心扑在证实,或者说破坏严或时向叶灵儿求亲这剜心剜肺的事的时候。
她编的那个故事版本又有了新的接续,大意是说当初那对贫穷夫妻因另外一个女人介入产生矛盾的时候,夫妻感情日渐破裂。但在这个版本里,丈夫与那个女子爱到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但最后并没有私奔。
妻子无法挽回丈夫心意的时候,巧合无意的发现那个插足的女子别有用心才接近她丈夫,于是苦苦规劝阻挠。然而丈夫执迷不悟,后来那女子为达目的,暗暗设计了一场意外害死那妻子。
之后如愿与丈夫双宿双栖,但不久后就不足月产子,再被揭穿身患恶疾及生性放荡的事实。
不过这个后续版本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那三个当事人暂时还处于不知情的状态。
这一天,慕明月得到确切消息,证实她的丈夫今天就要在湖心亭用别开生面的方式,向叶灵儿求亲。
至于如何别开生面法,这个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慕明月费了很多心思都打探不到具体细节。
“严或时,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咱们干脆都不要脸了。”慕明月怨毒的哼了哼,随手拿起妆匣盒子狠狠往铜镜一砸,镜子便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她此刻正怒气冲天,根本没发觉落了一地碎成片片的镜子,反而不约而同的从多个角度反映出她狰狞恨毒的表情。
女为悦己者容,她打扮得再美也无人欣赏,又何必再费这心思来打扮。
“就算想纳叶灵儿那个贱人进门做妾,也要看看我这个正室夫人同不同意。”她咬着牙根一声冷笑,“更别说肖想我的位置。”
砸了镜子,慕明月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坐马车直奔湖心亭而去。
湖心亭,就是名符其实修建在湖中心的一所亭子,湖泊四面环山,倒也是个景致不错的地方。
也不知何故,平日这景致如画游人如炽的地方,今日竟成了人迹罕至之所。
慕明月靠近这地方的时候,心里诧异的同时隐约有些不安;不过,此刻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待会如何阻止严或时求亲,以及如何狠狠羞辱叶灵儿这些事情上,一时也就没多余精神琢磨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想到待会她特地安排给叶灵儿的精彩场面,她心中就止不住兴奋的在冷笑。
为了不让湖心亭那边的人过早发现自己行迹,慕明月甚至换上男装伪装成男子,她的贴身婢女春芍也扮成了小厮模样跟随左右。
想要登上湖心亭,一是通过泛舟摇曳一池波光慢慢荡过去,二是从九曲浮桥上一步步走过去。
为了隐匿行踪,慕明月自然不会让人提前准备什么小舟在这里等着,所以她只能选择从九曲浮桥走过去。
这九曲浮桥造得别有情趣,并不是简简单单由光秃秃的木板在水面连成一块了事。
所谓九曲,便是仿了江南情调的婉转迂回,将这些浮桥建得曲径深幽。为添婉约韵致,还在水面上浮桥两旁,种植了一些易于水中生长的植物。
远远望去,这九曲浮桥就如被繁花绿意点缀的华美腰带一样连接着陆地与湖心亭。
此刻,慕明月谨慎小心的一步步走在浮桥上,别说湖心亭那边视线角度看不清这浮桥当中的动静。就算看得清,这会在湖心亭正深情蜜意打得火热的少年男女,也没这多余心思关注这里头的动静。
慕明月一步步走得很小心,这浮桥不比其他,一步不慎,她极可能掉到水里。
而她不会泅水,万一……。
心中蓦然转过一个极可怕的念头,慕明月禁不住浑身僵了僵。
想着万一湖心亭里面,那个男人或者那个女人又或者两人合谋演这一出,就是为了诱她走上这浮桥,然后制造她意外落水……。
慕明月浑身血液都似瞬间冰凉凝固,底下抬起的小腿颤颤的再探不出一步去。
可是,她回头望望已经走过大半的浮桥,这时若因心中怀疑畏惧,就此无功而返的话,她又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可继续往前走,她心里又真害怕湖心亭那边的男女暗中给她设下了什么必杀的陷阱。
慕明月正犹豫不定一时进退维谷感到难以抉择的时候,湖心亭那边的人声随风隐约的传了过来。
“灵儿,我严或时今日以天地为证日月作鉴,正式向你求亲,”这声音严谨激动,但深情满满仿佛这湖中倾泊难盛的水,“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句落在慕明月耳中,她就觉得整个人都轰的一声似被什么炸到一般,后面陆续飘过来的声音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这时脚下刚刚胆怯而生的犹豫也完全不见了,她此际只有满心的愤怒怨恨,只想着过去当面怒斥那对不知羞耻的男女问上一问。
心中怒火如焚,脚下不知不觉变得健步如飞,连她身边的春芍没跟上她也不觉。
此刻,慕明月穿着男装,没有碍事的曳地裙摆绊脚,她越走越快,最后,简直在浮桥上疾步奔跑起来。
跑着跑着,也不知突然踩到哪里,忽然就听闻脚下传来“咔”一声细微响声。
慕明月脚下一个踩空,心中大惊,脑子立即福至心灵一般想到刚才她预计过的可能。但她急急想要收脚的时候,却万分惊恐的发现一切已经迟了。
她一脚踩空的地方,浮桥上面连着的木板忽然像受到感染一般,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咔咔的不停断裂开来。
这时,她颤抖难抑之下,整个身子都随着断裂的木板掉到了水里。但是她情急智生,掉下去的时候,还眼疾手快的扯住了旁边连贯浮桥的绳索。
然而,这平时看起来无比结实坚固的绳索,这会对于慕明月而言,也不过是最后一根散发着诱惑芬芳香甜的稻草而已。
稻草绝对不能救命,还往往因为具有迷惑性而更快的送掉人性命。
绳索就在慕明月牢牢抓住的时候,“啪”的往两头紧绷,然后再度在她绝望恐惧的眼神中,断开。
这一次,不会水的慕明月慌乱中再也没法在水里攀住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
但她不想死,起码不愿意此刻以这种方式被湖心亭里那对狗男女这样害死。
她撑着一口怨愤不甘的气息,胡乱挥动之下,竟然好运的抓到了种在水里的植物。
她心中一喜,胸腔心肺被水挤呛得近乎裂开的窒息难受,令她迫不及待的死死抓住植物努力往水面挣扎。
只要她能抱紧植物浮出水面,就能向人呼救。
她的婢女春芍没有掉下来,她安排的其他人这会也该到了……,越想,越觉得被救上去的希望越大,她心中求生的念头便越强烈。
然而,她心底升起的惊喜还来不及传到头顶,水下双脚忽然似被什么猛地缠住一般。
不,确切来说,是被水下看不见的双手牢牢拖住。
慕明月大惊,恐慌畏惧之下死死抓住植物拼命蹬水,想要将拖住她双脚的怪手蹬脱开去。
但是,那双看不见的冰冷的手,就像甩不掉的水蛭一样,铁钳一般将她双脚稳稳的死死的拖住。
她越蹬,那双手拖得便越发用力。
慕明月刚刚还有几缕乌黑头发隐约浮游在水面上,这个时候,已渐渐的往水下沉没。
没过多久,那隐约还似有水花泡腾的浮桥断裂处,就平静如旧,再不见一丝波动,那水面,平静得甚至连一丝波纹涟漪都没有。
严或时在湖心亭那边看似一心深情对叶灵儿求偶,可他的精神他的注意力几乎在知道慕明月踏上浮桥那一刻,就已经全部放在了浮桥之上。
浮桥断裂那一声极其轻微的细响,也如鼓擂一般落进他耳里。
后来,慕明月落在水中几番苦苦求生挣扎发出的动静,自然也没有一丝逃过他耳朵。
听到最后水面终于恢复了平静,他心头才稳稳的松了口气。
清俊的脸庞上,那谦和情深的笑容此刻就更加的灿烂迷人。
几乎与严或时有着如出一辙心思的叶灵儿,其实也一直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严或时。
暗下也时刻紧张关注着浮桥上面的动静,最后,严或时笑得容光生辉的时候,她脸上也露出了彻底放心的欢快的笑容。
这发自心底的欣喜笑容,自然更衬得本就生得不俗的少女此际更加妩媚动人。
严或时瞧着她娇羞妩媚的模样,情不自禁的身上一热,长臂一伸将人轻轻圈了入怀。
低头,对着她诱人娇艳红唇,狠狠的透着几分凌虐快意的压了过去。
“死了?唉,竟然就这样死了,”隐在某处不算太高山头上的紫衣少女,几分意兴澜珊的自湖心亭收回视线。
“昔日你费尽心思夺来的男人,今日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哦不,准确来说是为了一场浮华富贵,轻易的就将你葬送水中,如果泉下有知,你是不是也会悔不当初?”
慕晓枫冷着脸,慢慢从山头往下走。对于亲眼目睹曾经姐妹昔日仇人慕明月被活生生淹死水中,她心里完全没有一点仇恨得报的快意。
反而闷闷的堵堵的,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滋味。
虽说她曾经送了很多人去死,可亲眼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慢慢在眼前消失,还是第一次。
这种感受,对她来说算不上糟糕,可也绝对说不上好。
“她这算是死得其所?还是算你太薄情?”
一道低沉的慵懒的透着几分随意的声音,似是隐隐透着戏谑又带着几分暗藏凌厉的质问。
就在慕晓枫一步步缓缓往下走的时候,突然的,横空的,似一道惊雷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