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白色,混着医院里固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挂着的吊瓶一个气泡一个气泡的冒着,白溪坐在那里怂着肩膀,已经久久没有换过姿势。
浅灰色的西装上满是血渍,已经全都干在上边,甚至有些发黑。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她身上的香水味道,不断地像是针一般的戳着她的神智。
她一直觉得楼正勋是个巨人,站在那里,刀枪不入,风雨不倒。
看见他眼神涣散,整个人倒向自己的时候,白溪真的是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一般铴!
白溪肿着眼看着楼正勋,一抽一抽的,鼻尖通红,像是真的变成了小耗子。
楼正勋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似乎与白色的床单融为一体。嘴唇干裂的像是一扯就会破掉,嘴巴边沿还有一些红色的血痕,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生怕自己一放松他就不见了。这般脆弱的楼正勋她从未见过,印象中,他不是在宴会中慵懒却又左右逢源,就是在自己面前横行霸道。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冰冰凉凉的话。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大火气!本来就胃不好,这下好了,直接气的穿孔了!”医生絮絮叨叨的给楼正勋换药,这已经是他昏迷到现在打的第三瓶了,“我说小姑娘,你是他谁啊?”
白溪又抽了抽鼻子,肿着眼看不太清楚眼前男人的长相,“我是,我是他……朋友。”
“哦,女朋友吧!”医生轻笑一声,“真是,他竟然也找着女朋友了。”说道后来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一点嘟囔的意味。
白溪想要解释,但是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闭上嘴,算是默认了。
“你别担心,他是前些年太拼命工作把胃给毁了。本来就胃不好,最近又是疲劳又是吃辛辣的。今天这是生了大气了,急火攻心直接穿孔。不过你放心,穿孔面积比较小,养养就回来了,连手术都不用。”医生说完顿了顿,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哦,忘了告诉你,我姓章,叫章郁,是这家伙的发小。”
白溪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章郁大概是觉得自己没受到重视,略有些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白溪看着床上的男人,忍不住的拿起他的手来,放在脸颊上蹭蹭。
被井然打了一巴掌,她的脸上还火辣辣的。他冰凉的手放上去倒是能缓解一些针扎的感觉,不过她并不觉得高兴。
她是被人设计的,井然或者说是她背后的舒玫,她想把自己赶出楼氏。
之前见面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舒玫想嫁给楼正勋!
不管是出于什么立场,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舒玫针对自己的意图是十分的明显的。
白溪攥了攥拳头,最后又松开了。
她一无所有,怎么跟舒玫斗?
不过是昨天跟井然顶了个嘴,今天就让楼正勋……
想到这里,她又流下泪来。
白溪一整天都坐在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加上哭的时间久了,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一入夜,她就趴在床前,抱着楼正勋的胳膊睡着了。
半夜,楼正勋一睁眼,还没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呢,就感觉胳膊一阵酸麻。
皱了皱眉,又缓了缓眼前的漆黑。再睁开眼,一歪头,就发现白溪趴在那里。好像是因为委屈而撅着嘴,可怜兮兮的弓着身子,脸下是他的胳膊。
楼正勋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活动了一下就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的把人抱到床上。
白溪被弄得睁了睁眼,或者还在做梦呢,看见楼正勋就是一撅嘴,“二叔,二叔……”
像是可怜的小孩子,揪着他胸口的衣服,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
微弱的床头灯下,白溪看起来又憔悴又可怜。楼正勋叹了口气,把她抱进怀里,搂着她,一手给她枕着,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仔细想想白天的事情,他就差不多理顺了缘由。
他这几天胃一直不舒服,只不过他这几年一直都没犯过胃病,所以料想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事的。然而今天他上电梯的时候就觉得胃里似乎有岩浆在翻腾,当时他就觉得坏了。
本来想推开白溪,自己一个人站到角落解决的,却没想到终于因为怒火而没有忍下,竟然吓着她了。
看着她眼下的黑影,再看看她衣服上的血迹,楼正勋只能叹了口气。
楼正勋身上的温度并不高,甚至还有些冰冰凉凉的。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靠在他身上倒是格外的舒服。白溪很快就陷入了深度睡眠,紧紧地揪着楼正勋的衣角,让楼正勋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这丫头,到底是多没安全感。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了。楼正勋拧了拧眉头,想要坐起来。白溪却不肯松手,依旧拽着他的衣服。
愣了愣,楼正勋直接解开扣子,将衣服卷了卷,塞在她的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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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白溪果然安稳了许多,他这才起来。拿起挂在床头的外套,也不在意上边的血迹,径直走到了阳台上。
刚刚下过一场小雪,树上地上都是蒙蒙的一层白。楼正勋从口袋里掏出电话,似乎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号码,手指轻轻的在屏幕上点过,接着就播了出去。
手机很久都没有人接,楼正勋却出奇的耐心。伸手攥住护栏,也不在意上边的雪,双眼直直的看着楼下的路灯。
当嘟嘟声响到第九下的时候,电话那边才接了起来。
喧闹的音乐声与空寂的医院阳台形成强烈的对比,楼正勋把手机拿开一臂的距离,似乎依旧能够被那股嘈杂的声音给吵得耳朵疼。
“喂?”对面传来微醺的声音,楼正勋轻哼了一声,没应声。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去看手机号。接着就听见她嚷嚷着“走开”“闪闪”之类,接着音乐的声音就小了一些。
楼正勋估摸着她是到走廊或者是厕所之类的地方了,这才把手机拿近了一些。
“正勋?”
楼正勋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叫的这样亲热。
“舒玫,叫我二叔。”
舒玫沉默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尖锐,“哟,二叔啊,这么晚给我打来做什么?难道是想我了,想半夜跟我见见?”
楼正勋轻蔑的哼了声,“没想到舒家的大小姐会这么看待长辈,不知道谁有这个待遇成了你的裙下之臣?”
“楼正勋!你不要太过分!”
对面传来拍打的声音,楼正勋猜测她大概是恼羞成怒,对着什么东西下手了。
他心里爽了些。
面对敌人,知道他过的不好,自己才能舒爽几分。
“你跟井然还有联络。”
舒玫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措辞。
“我不是在问,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
“那你怎么不护着那个小贱人?是,我是跟井然在联络,怎么了?我们两个是同学,难道联系联系也犯法?楼二叔,你就算是再能耐,也管不着我交朋友吧!”
楼正勋听舒玫似乎是有些得意,声音里不自觉的带着一股子“你奈我何”的味道。
楼正勋哼了一声,“我当然会护着白溪,不劳你费心。我打电话只是要告诉你,既然你喜欢捡垃圾,井然这样的废品,我就转手给你好了!”
舒玫那边又传来一声“嘭”的响声,接着舒玫用尖锐的如同玻璃摩擦一般的声音尖叫,“你什么意思!”
“舒玫,不要小看我,也不小苛待白溪。否则,到死你都不会知道,我到底能耐大到什么程度。”楼正勋清清淡淡的说了一句,接着不给舒玫任何机会,直接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上以后,阳台又陷入了安静。
楼正勋中空的穿着外套,在冬季的冷风中早就已经冻得僵硬。
不过楼正勋却不觉得冷似的,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树林和人工湖,不知道在想什么。
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拖鞋踩在雪上。楼正勋下意识的要回头去看,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
“二叔,二叔……”
白溪委屈又惊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抱着自己的双手还微微的发着颤。
楼正勋先是僵了一下,接着就软了下来。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先放开我,我身上凉。”
白溪一个劲的摇头,手越抱越紧,“二叔,二叔,二叔,二叔,二叔……”
像是在确定什么,不等楼正勋回答,白溪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叫着。
楼正勋听着听着,嘴角就勾起了弯弯的弧度。随着她的哽咽声越来越大,他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直到感觉到后背都被温热的眼泪给沾湿了,他这才掰开她的手指头,把人给抱进怀里。
“怎么又哭了呢……”
声音里清清淡淡的,像是带着些无奈,又好似十分的心疼。
感觉到白溪身上也已经发凉,想来这么一会儿从屋子里带出来的热气早就已经散发干净了。拉开外套,把人包了进去。
“傻瓜,我们进去吧。”
白溪一个劲的摇头,把眼泪鼻涕全都抹到他的胸口和腹肌上,“不进去不进去不进去!罚你冻的感冒,冻的发烧!今天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吓死我了!”
楼正勋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的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像是蕴含了说不尽的温柔,让白溪的哭声渐渐平缓下来。
等她冷过神来,才发现楼正勋的身上早就冻的冰冷!
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房间跑,因为转身太快脚有些不听使唤,转身没转全,接着就要脸朝下的跌过去!
楼正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顺势又将人抱回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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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想要我抱着就直说,怎么总是使些小聪明?”他低下头,亲了亲她通红的眼角,把人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屋内。
外边冰天雪地,屋内温暖如春。楼正勋把人放到床上,用被子裹了裹,自己则走到了桌子旁。
随手抽了几张纸巾,在胸口和肚子上抹了抹。
白溪愣了一下,眼神随着他的手动作,仿佛在他的胸肌和腹肌上巡礼。
楼正勋本来只是想擦干净眼泪鼻涕,看见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忍不住的就将动作放缓。
随手脱下外套,将自己形状完美的肌肉展现出来。
“抱了半天没发现,现在才看,你的反应也太慢了吧?”
白溪一听,脸像是点了热水的温度计,瞬间爆红!
拉高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在被子里“啊啊啊啊啊”的尖叫了半天。
楼正勋哭笑不得,越是熟悉白溪,越是觉得她像个小孩子。
做事说话全凭感觉,越是跟你亲近,就越是放得开。
虽然看起来有些无厘头,但是楼正勋却很喜欢她这样。擦干净了身上的鼻涕,楼正勋走到床边。
拉了拉被角,“喂,不怕憋着?”
“就憋着,就憋着,我就喜欢憋着!”
楼正勋无奈,拍了拍,“你总得顾及一下我这个病人啊,真的感冒发烧了,你不心疼?”
白溪愣了一下,接着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推着楼正勋就往床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