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彪原本坐在房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长乐公主自言自语,女子的声音细细碎碎,高高低低,竟说的十分热闹。
搁在以往,他必然会趴在窗棂上听,不过这好歹是自家主子的妹妹,偷听主子妹妹说话,哪怕是疯话,也是十分不妥的,故而只远远地听个响。
不曾想听着听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紧接着凭空出现一只手,正按在他脸颊的伤口上,他猝不其防一个跟头从房檐上摔下来,脸和屁股同时遭殃,哪能不嚎?
他暗道,这房檐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总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只小畜生倒还罢了,刚刚那只手是个什么鬼?他愤愤向房檐上看去,那里空空如也,真是邪门!搞得他这种不信鬼神的人都要怀疑人生了。
青鸾早已走远,长乐公主听到动静,从门内走出来,见许彪坐在地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他,“你见着她啦?”
许彪心中一阵恶寒,下意识的问,“谁?”
“就是——刚刚从我屋子里出来的——出来的那个人呀,你真的看到她了?”
看着长乐公主满含期待的双眼,许彪觉得后背发凉,这到底是谁的妹妹?能不能早点领回去?比主子说要打他板子还要吓人。
他回头要给主子说,这院子真的住不成了,会不利于他妹妹的医治的。
“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人?说话呀,傻了吗?”
许彪摇了摇头,“属下什么也没有看见,清姑娘还是早点歇下吧!属下在这给你守着,你不要害怕。”
长乐公主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唉,我还以为你看见了呢!咦,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呀?不是刚刚被她给挠的吧?”
许彪的脸黑了又黑,站起身来,答非所问地道,“不碍事!”
说罢匆匆跑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乐公主悻悻回屋,哥哥那个倒霉蛋,怕是跟这个许彪也差不了多少,纵有美人从身边经过也看不见,岂不白耽误了青鸾夜夜去看他?
骆老夫人的眼疾渐渐痊愈,精神也好了很多,午间在园子里晒太阳,吩咐道,“这会儿太阳暖和,去把几个姑娘请到园子里来。”
早春的花草一天一个样,园子里已经有了浓浓一层绿意,迎春花和红叶李开得十分烂漫,就连山茶和玉兰也等不及要争相吐蕊了,让人瞧着心情格外舒畅。
大丫鬟默菊临命而去,不到半刻钟又独自回来了,“回老夫人,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起出门了,五姑娘花粉过敏不愿出来,余下两位小的这会儿也在园子里玩,一会儿兴许能遇见!”
骆老夫人抬眸,“那六姑娘呢?我有好多天没见到她了,让她照常来请安吧,没事让她来园子里走走,想要出门子给我支会一声也就是了!”
默菊笑了笑,开口道,“六姑娘那里奴婢也去看了,她正在午睡,见她已经起身,奴婢就先回来了。”
骆老夫人转过脸来,笑道,“说是禁她的足,她可倒好,愈发惫懒了,白日里竟睡起觉来,比我一个老婆子睡的时间还长。”
“祖母,听到您叫人来喊,孙女儿赶紧就来了,祖母还要说我懒!”
青鸾语带娇嗔,从后面转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翠绿色的家居服,仍旧有些睡眼惺忪,显见是刚睡了起来。
骆老夫人一迭声地将她唤过来,青鸾紧挨着她坐下,“祖母,园子里的花都开了,我去请大姐回来住些日子吧,她那边园子空得很,可没有家里热闹!”
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近日可忙着,皇上病了,静王带着她日日进宫去请安,虽见不着皇上,但做为义子,该有的过场还是要的,更何况宫里那位,正等着揪他夫妻二人的错处呢!”
青鸾知道祖母说的是萧皇后,抿唇低声道,“大姐这个王妃,做的可着实憋屈,好事轮不着,坏事一个也绕不开。”
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去看看她吧,她才生了磊哥儿,这里里外外都是事,你把我身边的莫婆子带过去,帮她照应好磊哥儿。”
青鸾忙点头答应,笑眯眯陪着骆老夫人说了好一阵子的闲话,这才收拾了东西,领着两个大丫鬟,当天下午便去了静王府。
她这几天白天夜里两头忙活,总算将事情理出头绪来,于入梦一事也琢磨出些门道。
明天,章荣约着二皇子安王,还有静王,一起去京郊的大觉寺为皇上上香祈福,青鸾打算同去,伺机对章荣下手。
青戈看着又憔悴了一些,青鸾两步上前执了她的手,“大姐,皇后娘娘近日可是又为难你了?”
青戈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来了?听闻祖母眼疾好了,可是真的?”
青鸾勾唇一笑,“可不是好了,还是我给捏好的呢!姐姐可有哪里不舒坦的,让妹妹给你捏捏?”
青戈笑着打了她一下,“你怎么还学会说漂亮话了?我浑身上下都不太舒坦,你倒是给我捏捏呀!”
青鸾并不答话,只笑盈盈的看着青戈,青戈见状忙安排下人各自去忙活了,又让芙蓉在外间守着。
静王与太子走的近,前天去天牢里探望过,回来特别嘱咐她,让她多留心六妹,听着那意思太子似乎不仅仅是对她上了心那么简单,她这个妹妹是个有主意的,静王脱罪还多亏了她机敏。
“妹妹,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青鸾当真扶着她躺在矮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捏着肩,轻声道,“大姐可见着皇上了?”
青戈面有难色,轻轻垂下眼帘,略一思量还是说出了口,“有一回是见着了的,皇后娘娘在内殿里侍疾,皇上吐了,便喊着我去收拾,内殿的气味十分难闻,我悄悄瞧了一眼,皇上都脱了相了,脸颊赤红,弓着身子抱住腹部,似是疼痛难忍。”
青鸾听的心中冒火,这个萧皇后,是个蛮横跋扈的,心机未见多深沉,但折磨人很有一套,当众让大姐去做这种低等奴婢做的活儿,也亏她想得出。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肠胃出了问题,有的说是发热,还有的说是中毒,但是没有一个敢拿出个法子出来。”
青鸾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淡粉色的丝帕,递给青戈。
青戈轻轻展开来,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宫装女子的轮廓,梳着最为常见的十字髻,头发乌压压的,面部竟没有五官,衣服的样式也很简单,看起来有些诡异,幸好线条还算流畅。边上还画着两只小小的飞虫,倒是比那女子显得更加灵动。
青戈凑在鼻端闻了闻,上面有淡淡的花草香,清新怡人,她面带疑惑地道,“给我的?是怕皇上再吐吗?”
青鸾笑了笑,“给皇后娘娘的,用的可是上好的绢纱,不用交到她手上,在离永华宫近些的地方,或者御花园中,找个人少的地方藏起来,或丢了便是。”
青戈更加疑惑了,“这——这有什么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