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哐当一声将门推开,满心欢喜的向内张望,室里没有点灯黑压压的,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青鸾心神一荡,她知道此刻的南境王并不认得自己,不敢冲上前去,只站在门边娇娇怯怯说了一句话。
“上有愁思妇,愿为西南风!”
纵使章淳偏好习武,也是自小在东宫中受太子太师教导了多年,自然知道这首诗出自曹操之子曹植,那愿为西南风的下半句乃是“长逝入君怀”,一向清高自傲的大郢王朝第一美人,竟然将自己比喻为登高忘远的思妇,要化做一缕西南风,投入那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南境王的怀抱。
原本已是风中凌乱的章淳,听到她风情万种地说出这句话,体内的血液如奔腾的野马,再也不能克制,暴喝一声,“荀青鸾,我掐死你!”
青鸾懵了,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接着一种被欺骗和羞辱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不知道章淳是如何知道南境王这个人,前世今生的执念在一瞬间都化为泡影,所有的委屈、不甘、渴望和怨恨蜂拥而至,她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
随后跟来的长乐公主扶她起身,青鸾已然适应了屋中的黑暗,眼睛死死盯着僵立在一旁的章淳,厉声道,“我本以为岱云山中救了你,是找到了生门,万万没有想到是陷入了另一个魔咒。你不是要掐死我吗?来啊!你若是不敢,我可以帮你一把!”
说话间,青鸾已然将绑在小脚上的匕首抽了出来,月色下闪着凛凛的寒光,同样冰冷的还有她灌注了满腔愤恨的双眸,章淳看得胆战心惊,喝道,“鸾儿,你这是做甚?快把刀子放下!”
长乐公主急得都快哭了,她站在青鸾身侧,并不敢去抢刀子,看看青鸾,又看看章淳,狠狠一跺脚,“那个呆头鹅哪里好了?青鸾你是眼睛瞎了吗?哥哥你也是,就算青鸾喜欢上了呆头鹅,她也是我们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犯得着喊打喊杀的吗?”
“那南境王究竟是什么人?现在何处?”章淳狠狠瞪向长乐公主,不是她无缘无故牵扯出这么一个人来,怎么会闹到如今这步田地?如果这个人真在院中,他不介意给这个小院再添一桩血案。
听到响动跑出来的南境王楚哲正站在院子里,此时讷讷开口,“我在这里,你们吵架便吵架,与我有什么关系?”
青鸾心中漏跳一拍,循声往院中望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皎白的月光下,站着的人是隆德帝?这不可能,她踉跄着步子冲到他跟前,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不过是长的像而已,并非真的隆德帝。
她所认识的南境王因烧伤被毁了容,终日戴着一幅银灰色的面具,她并未见到过他原先的面目,但是他的眼睛,他的唇,他的举止和气质都和眼前之人截然不同,或者说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青鸾抬起脚将他踹倒在地,死死踩住了他的心口,狠狠一碾,厉声逼问,“哪里来的细作?冒充南境王混入我大郢皇城,意欲何为?”
青鸾在清泉寺习武三年,这两下自是与长乐公主的小粉拳不同,南境王猝不及防下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紧接着心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他冷汗都冒了出来,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
“青鸾,你先别动手,他吃不消的。”长乐公主说着上去拉她,一拽之下青鸾竟是纹丝不动,她回望身后的章淳,“哥,快拉一把啊!”
章淳冷着脸不出声,他也想弄死他算了,满心的邪火正没有地方撒呢,这些日子他没回院子,居然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到现在他也没有想通,当时是抽了什么疯要把他救出来。
“他都喘不上气了,你快松松,松松呀!”
长乐公主情急之下,已蹲下身子去拉青鸾的腿,青鸾猛地收回腿,冷冷看向长乐公主,“我知道你有牵魂的本事,定然知道宫中不少秘密,但以你我之义,你不该私自将我与南境王之事告诉你哥,更不该拿这么个玩意儿来诱骗我,既然你们都已知道了,我今天也就把话挑明了。”
说到此处,她回身看向章淳,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我荀青鸾这辈子除了南境王,抵死都不嫁,你们逼急了我,我天涯海角找他去!”
刚刚缓过气来的南境王听闻此言,唬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长乐公主扶着他给他顺气,大声道,“他真的是南境王,是皇上嫡亲的弟弟,由孝仁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
“我说他不是他就不是,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与二位殿下再无关系,许彪我回去就让他滚蛋,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青鸾话语决绝,章淳原先还觉得她与那十二岁的小青鸾不太相像,此刻是完全对上了,他深吸一口气,是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样蛮横不讲理的她了。
她将那把匕首反握在手上,双足在地上一点,飞身上了院墙,章淳忙跟着她也飞上了院墙,想要拦她一拦。
青鸾柳眉倒竖,叫了一声,“云貘,给我拦住他!”
章淳还未完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就见斜刺里蹿出一头金黄色的小兽,直直向他扑来,将他从院墙上扑了下来,章淳踉跄一步勉强稳住身形,“牛二,给我拦住她!”
躲在暗处看戏的牛二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人家荀姑娘使唤的可是一只小畜牲,怎么能照样学样!不满归不满,他依旧带着人向青鸾消失的方向追去。
章淳喝退了长乐公主等人,独自坐在院中,胸口起起伏伏,大口大口的灌着冷茶,青鸾攥着他的衣襟,将头埋在他胸口的模样,和她害羞带怯满脸期待地说出那句“愿为西南风”的模样,交替着在他眼前掠过,她竟然把他都从未见过的小女儿娇态,呈现给了另一个男人,想到此处,他啪地一声将茶碗砸在地上。
牛二见状心中一个突突,单膝跪在地上,“主子,人给跟丢了!”
章淳霍然站起身,“你说什么?以你的本事怎么可能跟丢?她难道没有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