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鸾和韩夜蓉走后,隆德帝将脸沉了下来,重重将茶盏拍在桌子上,“凝柔,你如今也不小了,怎么越发不知轻重起来?好的不学,偏偏学什么跳舞,那是你该学的吗?还好意思拿出来招摇,简直不知所谓!人家荀姑娘的书画深得荀侯真传,小小年纪便享誉京城,那是你说没意思就没意思的?再看看人家韩姑娘,那一身功夫可是多少个寒暑勤勤恳恳练出来的,你以公主之尊,没有拿的出手的本事就乖乖坐着看就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给朕把嘴闭上。”
隆德帝本不打算当着老大老二的面这样数落凝柔公主,奈何越说越窝火,想想这两个出挑的儿媳,一个能文,一个能武,相貌那是个顶个的好,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就会撒娇使性子,简直不能比。
特别是荀青鸾,她“大郢王朝第一美人”的名号隆德帝也听说过,原以为不过是附庸风雅,空有虚名,今儿个一见,竟真是个冰肌玉骨国色天香的美人,且教养的极好,一举手一抬足都堪称世家贵女的典范,他这个大儿子还真是好福气。
凝柔公主没被父皇当众人面责骂过,眼圈一红,泪水便噼里啪啦掉下来,“父皇,您也说这是家宴!”
隆德帝看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轻叹一声,“贤妃病的这些日子,你还是要多去她那里看看,好好听她教导,别一天到晚跟个没事人似的,四处凑热闹。”
凝柔公主还欲再说,明贵妃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不由心中一堵,不让四处走,父皇是要禁她的足吗?母妃搬去了偏远的绿萝宫,自己如果天天母妃待在一起,那岂不是天天都见不着父皇?如何还能再得父皇的宠爱?
想到此处,她又抹了抹眼泪,哭道,“儿臣不是不想去看母妃,只是母妃那里又阴又冷,长满了枫藤,路上还要经过冷宫,儿臣有些怕!”
听到冷宫二字,隆德帝便想到了长乐公主,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就好像凭空从宫里消失了一般。草蛊之毒是皇后所下,那便与长乐公主没多大关系,他偏头看了看章淳,“不如你送贤妃出宫吧,她这个病养在宫里也不合适,朕知道你在外面肯定有宅子,挑一处幽静些的给她住吧!”
章淳点头答应,“是,便是没有合适的,儿臣给贤妃娘娘买一处也就是了。”
正说着话,青鸾和韩夜蓉二人返了回来,看起来似乎相处十分融洽,明贵妃扫了青鸾一眼,她这个儿媳远不如荀姑娘聪明,以后还得多提点着些。
韩夜蓉瞥见凝柔公主哭过了,面色冰冷,心道荀青鸾说的不错,宫中人情来往复杂,等闲不要牵涉其中,还是离这个脾气不好的公主远着些吧,她默默坐在明贵妃下首处,再不言语。
隆德帝冲着青鸾温和一笑,“荀姑娘不是要做画吗?朕可要看看传说中的美人画师是如何做画的。”
青鸾微微一笑,“陛下过奖了,臣女不过是占着年纪小的便宜,被他们误传了,哪里有什么真本事。”
二皇子突然出声道,“父皇不知道,先前您还没来之前,荀姑娘便说要给我们展示水中作画呢,这不,东西都准备好了。”
隆德帝好奇问道,“水中作画?怎么画?”
“回陛下,这是臣女无意中发现的趣事,难登大雅之堂,不过臣女也无旁的本事,就现丑了。”
青鸾说完便举步来到了桌案前,桌上除了大大的银盆外,左上方一字排开数十支大小不一的毛笔,下面是十多种不同颜色的色料,还有一只小桶,一叠棉布,一碗油状物。
隆德帝率先起身走到桌前,“哈哈,朕看这不是要画画,倒是要变戏法!”
青鸾笑了笑,也不说话,左右两只手各执起三根笔,蘸水的蘸水,蘸油的蘸油,飞快地在水面上接连数点,几团嫣红的色料在水中晕染开来,很快就成形不动,青鸾两只手同时落下,用笔在嫣红的圆圈四周勾画,眨眼间水面上便呈现出六朵姿态各异的杜鹃花,花瓣的颜色内深外浅,娇艳欲滴。
说来奇怪,那些色料像是认识青鸾的手一般,她的手到哪里,色料便聚拢过来,她的手挪开了,它们便朝着手离开的方向,十分乖巧听话。
随着隆德帝一声惊叹,众人都围拢过来,看到水中的花朵也是惊叹不已,不是亲息见,真不敢相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画出这么多花,青鸾手起笔落,已为花朵画上了枝叶。
众人还来不及品评,青鸾拿起一方棉布,已将一半的花朵抹去,有人发出惋惜之声,似乎是还没有看清楚花朵的模样。
青鸾执起最大的那支笔,只几下便将花朵揉成一团,她右手三只偏细的笔一同落下,就着水中的颜色,很快勾画一大片花丛和一块半人高的山石,然后端起红色的色料倒了一大滩在旁边,她换了笔很快将那团红色拉开,很快显现出一个人形。
人物极其简单,是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女子的背影,她俏生生站在那里,似乎快画将脸转过来,更添几分神秘。
在一片唏嘘声中,棉布再次拂过,水面上只余下一片大红色,青鸾的笔越来越快,很快,水中出现一片枫叶林,一条路穿过其间,一直通往远处的山林中,山路上走来一辆牛车,虽然小却能看清探出的牛头,和平板车上小童翘起的两只小辫。
众人无法预知青鸾下一幅画要画什么,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一颗心随着画成和画被毁而起起伏伏,只有凝柔公主站在最后面,脸色愈加难看,揪着帕子的手,骨节处已有些发白。
是她太大意了,总以为皇宫是自己的地盘,可以依靠父皇的恩宠,好好下下荀青鸾的脸面,让她以后收敛着些,没有想到真正被打脸的是自己,还有那不成器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