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马路上还有不少人,青鸾没有带幂蓠,只得以扇子遮面,以防被人认出来,扇子还是方才那把扇子,是她特制的,比巴掌还小一些,不用时挂在腰上,倒也好看。
阿兰轻声问,“姑娘,刚才那是什么人?马车就这样让他赶跑了吗?王爷问起来怎么说?”
青鸾一滞,回想起男子的样貌,低声道,“不认识,你回去不要给任何人说起,那人看起来是江湖人,马车丢了也就丢了,他见到了你我二人的相貌,如若传扬出来,怕他来寻仇。”她回头看向车夫,“你也是,一会儿我到了侯府,你便回去给姐姐姐夫报个平安,就说我明天再回去,马车的事,我回头自己给大姐说。”
车夫忙点头答应,三人在街上疾步行走,很快到了侯府,门卫见是六姑娘,唬一跳,探头来回看了看,“六姑娘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青鸾瞥了他一眼,先吩咐车夫回去,又道,“王爷送我回来的,他有事又走了。”
门卫忙让主仆二人请进屋,青鸾带着阿兰先回屋换了身衣裳,带着默琴和丫鬟彩碟就往青芸的院子走,待到屋前,内里传来哭声,丫鬟婆子见她来了,吓得连忙行礼,青鸾摆了摆手,让丫鬟守在屋外,抬步进了里屋。
三夫人正哭得肝肠寸断,见青鸾进来,也吃了一惊,只顾着抽噎,竟是说不出话来,青芸坐在床上,神情恍惚,面色青白,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对青鸾恍若未见。
青鸾温声问道,“三婶,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
三夫人的眼泪滚滚而下,哽咽着背过脸去拭泪,好一会儿才止歇,转过脸来道,“劳六姑娘惦记,芸儿——芸儿——怕是好不了了,婶子正想打发人过去告诉一声,沈公子要退婚便退吧。”
青鸾讶异,“人不是救回来了吗?这——这——可请了大夫?”
三夫人看了看目光呆滞的女儿,拉着青鸾去了外间,吩咐两个丫鬟进里间照料,这才道,“你三叔刚送了大夫出去,大夫说,大夫说——芸儿虽然是救回来了,但是体内的余毒没有办法尽除,会败坏她的身子,好好养着,或可多活几年,可是六姑娘你也见到了,如今她这样不吃不喝不说话,怎么还能好?日间我给她梳头,头发是一把一把的掉,这——这——要是没有了头发,以后还怎么见人,更别说嫁娶了。”
青鸾听闻之后,眼圈不禁也红了,“婶子以前就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好好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寻死。”
三夫人哭道,“是我们害了她,给她寻了这样一份亲,那沈公子芸儿原是见过的,起先也很中意他,眼见成亲的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高兴了,整天闷在家里发呆,问她她也不说,听四姑娘说,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了沈公子,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自那之后,芸儿就有些不对劲儿。”
青鸾咬牙,“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既然问题出在沈天诚的身上,那自是不能这样轻易饶了他,我已着人悄悄把他扣住了,等我问出情由,要真是他害得三姐这样,我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三夫人吓了一跳,她白日才去找了青戈青鸾,见青鸾将事情揽了下来,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她就把人给扣住了,她眼中掉下几滴泪,恨不能给青鸾跪下。
三房出了这样的事,一众姐妹都远着,就连平日和芸儿玩得最好的青蔓,也只带了些补品,在院子晃了一圈,连屋子都没进,平日里看着冷漠的六姑娘,竟能这样仗义出手,还亲自来探望,让她心里感动非常。
“六姑娘,婶子代芸儿谢谢你了,只可惜她现在这幅样子,等她身子好些了,我带着她亲去道谢。”话说到这里,三夫人都觉得希望渺茫,又道,“不论如何,三叔三婶都念着你这份好。”
青鸾站起身,三夫人以为她要走,也站了起来,却听她道,“三婶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你先坐着,我去里屋看看三姐,有些话想问问她。”
三夫人急道,“可是,可是,自打她醒后,就不曾说过话。”
“心病还需心药来医,我去开导开导她。”青鸾道,语气不容置喙。
青鸾抬脚进了里间,将两个丫鬟撵了出来,青芸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着,动也不动。青鸾坐在床沿边,敛息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铜铃,这一回能不能起作用,她着实没有把握,三叔是庶出的,血缘上已淡了很多。
她咬牙伸出手,先是附在青芸额上,仔细盯着她的双眼,不一会儿,青芸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滚下两行清泪,青鸾心中一喜,忙扶着她坐了起来,将她揽在怀中,伸手去扶她的后背。
青芸大喊一声,声音干涩嘶哑,抱着青鸾痛声大哭,口中喊着,“娘——,娘——”
三夫人在外间听到这一声喊,吓得颤了颤,忙三步并两步,冲了进来,“芸儿,芸儿,娘在这里,我的心肝肉呀,你可是出声了。”
她想去抱自己的女儿,谁知青鸾将青芸抱在怀里,并不撒手,随着她一下下的抚摸,青芸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般难受,她猛地推开青鸾,剧烈地呕吐起来,只可惜已连着两日没有吃东西,尽吐出些黑黄之物,伴着难闻的腥臭气。
三夫人面色白了白,偷眼去看青鸾,见她不以为意,依旧扶着女儿,帮她顺着气。
“去,让丫鬟端些淡盐水进来,再把这里收拾一下,开窗通通风。”青鸾道。
三夫人连忙答应,擦了眼角的泪,去找丫鬟婆子来收拾,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青鸾给女儿说了什么,看样子竟是回神了。
等一切收拾停当,青鸾道,“三婶去看着,让厨房给熬些浓浓的白粥来,熬好了送过来,期间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三夫人虽心急着和女儿说话,但如今也只能先听青鸾的,带着下人出去了。
青芸面色虽还是不太好看,但精神却好了很多,坐倚在床头,抬眼看青鸾,木木唤了一声,“六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