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二爷心有不甘,认为骆老夫人纠结在一个丫鬟身上,是存心要与他为难,不由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来来回回就这些话,说了几十年了,也翻不出些花样来!”
他的腮帮子早就被许彪打肿了,根本看不出面部的表情变化,再加上他一直哀叫连天的,也没有人注意他所说的话。
骆老夫人站起身来,正色道,“阿兰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传令下去,如若再有人拿此事做筏子,议论她的是非长短,那便是污蔑,杖责四十,赶出府去,永不续用!”
管事的下人们一齐应诺。
“再有,今日阿兰拦阻二爷在门口发疯有功,赏银一百两,连带看门的守卫,每人赏钱十两,自今日起,府中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如有品行不端者,特别是二房的,都可出手制止并及时上报,经核实后,皆有赏!”
荀二爷听母亲如此说,当即跳起脚来,“娘,有你这样办事的吗?那小蹄子可是先动手打的我,一百两,莫不是钱多了烧的?再说了,她那个姘头,叫许彪的那个武夫,还打了我了呢!大牙都给我打掉了两颗!”
骆老夫人恨恨对着他的方向,许彪是什么人,侯府遇袭那次她就领教了,打掉两颗牙已是手下分了轻重的,于是道,“你再多说一句,便先挨这四十仗,好给大家伙都提个醒儿!”
荀二爷张了张嘴,想分辨几句,但见骆老夫人那张冷脸,到底没敢开口。
骆老夫人鲜少这么严厉,荀二爷自是有些不太能接受,但是她也有她的考量,她到底年纪大了,不能护着他一辈子,以前疏于管教的地方,不得不加倍的补回来,如此方得长久。
骆老夫人道,“你于闹市中妄议朝政,无端辱骂你大哥,责打下人,罚你跪祠堂,抄家训,以七日为期,如若不知悔改,晚饭就不用送进去了。”
“娘,我这还受着伤呢!总得容我养好了伤吧?”
不管他怎么闹,骆老夫人都没有妥协。祠堂以往他也没有少跪,这次却有了些不同,李嬷嬷将他管得格外严,但凡有懈怠,真的就不让吃晚饭,他身上还有伤,如此挨了七天,很受了一番苦,回西院后骂骂咧咧了小半个月。
青鸾惦念着骆老夫人的眼疾,一路护送着她回寿安堂,荀侯则坐上马车去了静王府,今日的事虽闹的不大,但是显然明慧国师的处境已是大不如前了,更需多加提防。
可怜明慧国师,因关在宫院里,又受伤起不来床,对于市集口的惨绝人寰的刑法毫不知情,凝柔公主总是寻着机会来看他,惹得他不甚其烦,谢绝了一切访客,整日由小内侍给他诵读医书,囫囵度日。
市集口的剐刑足足闹了一整天,最多的剐了近五百刀,最少的只剐了三刀,那个被剐了三刀的凶犯引起了群情激愤,因为在众人看来,那还是个身量没有长成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刽子手扒开他的衣裳后,众人只看到他赢弱的身体和两排清晰的肋骨。
这样的孩子怕是与路边的野狗争食都抢不过,如何能冲入守卫森严的侯府,刺杀国师?那孩子蓬头垢面,早就被先前的阵仗吓傻了眼,只低低哭着,“官爷,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的声音极其微弱,似乎只是下意识的一种行为,人们只看到他的嘴皮翕动,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从口型也看不出他在念叨些什么。
隐在人群中的顾安庭碰了碰刘梁,“去,让人查查那个孩子是哪里弄来的。”
顾安庭自是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刺杀明慧国师的人,毕竟那些人他是亲自审过的,就算被人划花了脸,弄哑了嗓子,他还是认得出的。
这个孩子分明就是临时拉来充数的,而且充的也太假了些,连他这样看惯了刑罚和生死的人,都看不过眼。
然而,还没有等到刘梁派去的人回来,那个半大的孩子就已经上了刑场,刽子手将他提起来时,这才发现他还能说话,慌忙让人去寻东西来堵他的嘴。
那孩子被他这一番动静吓着了,终于喊出了声,“官爷,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下面的群众见刽子要堵他的嘴,发了一声喊,“你做什么?为什么要堵他的嘴?”
刽子手是个冷血的,听人们的叫喊声,当即发了狠,不等将孩子挂到刑架上,就伸手扯出了他的舌头,手起刀落,一刀割下了他的舌头,扔在台子上,又抓了一把香灰,硬塞进他的嘴里,这便算是第一刀。
人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被刽子手像死狗一样从囚笼里拖了出来,他眼睛瞪得老大,目光呆滞,整张脸都是僵硬的,身子却像面条一样软。
刽子手见他无力反抗,用麻绳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挂在刑架上,因为身量不足,他赤着的双脚都着不了地,刽子手两下便扒下了他身上褴褛的衣衫,他脖子上的绳子收紧,像一个被处以绞刑的人一般,双眼翻白,一双细细的腿不停抽动着。
“他快要被你勒死了!”
“他还是个孩子!”
“放了他,放了他!”
人群瞬间沸腾了,大声叫骂着,将手中各种各样的东西向台上掷去,刽子手回头狠狠扫视了一眼人群,人们虽不敢再投掷东西,喊叫的声音却更大了。
等刽子手将一块垫板放到那孩子脚下时,孩子已没有了意识,生死不知,他的腿弯曲,根本不受力,头向下耷拉着,刽子手这才命人将他的手高高吊起,支撑起身体的重量。
刽子手也不管他的死活,伸手在他前胸处唰唰两下,十分利落的又是两刀,孩子干瘦的身上出现两个血窟窿,像一双眼睛一样瞪着众人。
人群轰的一声闹了起来,冲破了守卫的防卫,向刑台聚拢,监刑官暴喝一声,“停!”
刽子手停下了手,侧身站在一旁,等守卫重新维护好了秩序,那孩子仍是一动不动,监刑官道,“换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