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浑身跟散了架一样……】
睁开眼睛的花绿芜只有这种铺天盖地的痛苦感觉。
下意识想动一下,却感觉被什么东西压住。艰难地扭过头,正好看见因她的动作而惊醒抬起的一张脸。
【蓝色的眼睛……有点眼熟……很眼熟……出乎意料俊美的脸庞……】
那人看着她醒来,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
“你醒了?!”
——(+_+)
“啊!我记起来了,你不是独孤栖白的父亲吗?!”花绿芜下意识惊叫了起来,对方的欣喜表情顿时僵住,呆呆地看着她。
“呀?!”花绿芜下意识抓抓脑袋,却引得浑身疼痛,于是扭曲着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呀,不对,是我记错了,记到秋叶山那里了,真是不好意思哈哈哈……记的罗钰分析过,你应该是独孤栖白。对了,你就是独孤栖白……诶?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师父呢?大师兄呢?罗钰呢?这里是哪里?!”
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的女人,开始扭着头左右乱看。完全陌生的房间,完全陌生的大床,散发着很不熟悉的气味……她飞快地扭动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到处乱看,就像一个忽然发现被换了窝,因此充满好奇很活泼的小动物。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独孤栖白:……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中年人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叹道:“居然醒了?!这才第二天?!恢复地够快啊,而且这么精神,真是的!什么怪物体质……”
“诶?你又是谁啊?!”花绿芜好奇地问。
中年人脸色一变【糟糕,不能被她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否则就麻烦缠身了……】
于是他立即转过身,背对着花绿芜假装咳嗽两声,仰头望天自言自语道:“呀,年纪大了就容易耳背,什么都听不清楚真的很烦恼啊……”就这么背着手,摇着头,竟一步一步又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花绿芜和独孤栖白。
花绿芜呆呆看着门外,又转过头来看独孤栖白,乌溜溜的眼珠忽闪忽闪的。
“什么什么嘛?怎么听都像是骗人。喂,独孤栖白,那个称自己耳背的家伙究竟是谁啊?长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像你,是你们家的亲戚吗?你认识他吗?”花绿芜抱起胳膊:“那种眼神,分明是能听到我们说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装耳背?那么拙劣的演技究竟想骗过谁啊?”
——如果中年人还留在这里应该泪流满面,他所谓的掩饰在目光如炬的花绿芜面前只能是自欺欺人。
“医者……他是救了你的医者。”已经从刚才的怔愣中回过神来,面对花绿芜醒来后的一连串追问,独孤栖白也不知该怎么作答。这件事说起来错综复杂,又牵扯到他的师父,花绿芜的父亲……虽然隐峦道长的行为极为可恶,但这却不是能轻易公诸于世的事情。否则无论作为徒弟的自己,还是作为亲生女儿的花绿芜,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独孤栖白心潮暗涌,思考再三还是难下决断。最后心想她重伤刚醒,身体和精神(?)都还很虚弱,这种时候的她不适合贸然得知残酷的真相,便垂下眼睛,这么说。
“救了我?”
“是的。”
“诶?被人救了……那,那就是有人害我?!谁这么大胆啊,可恶!知道了绝对不放过他!!”
“不知道凶手是谁,我是从红梅山上捡到你的。雪地里只有你一个人,地上一些打斗痕迹,凶手,也许已经走了。”貌似不经意地说完这话,独孤栖白扭头望着窗外,却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花绿芜的反应。
“真的?!”
“真的。”
“……这样啊,那岂不是你救了我?真是谢谢啊!”
“不客气。”
这样子说完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
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守在床边,都低着头,默然不语。安静中,独孤栖白嗅到一股甜甜的香气,是从花绿芜身上传来的,也不知是她衣服上熏了什么香,但是似乎格外好闻。
他们离得很近,不到一尺的距离。他面对的不是昏迷的花绿芜,而是清醒的,很精神的,活生生的,能说能笑的花绿芜。
女子攥着被角的细白手指,松散的乌黑的长发,忽闪着乌溜溜灵活的眼睛,纤毫毕现地倒映在海蓝色的眼眸里,是那么动人,那么鲜活。
独孤栖白凝视着她,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起来,他的手心也冒出汗。
长这么大,一直很孤独。专注于修炼,忙于做师尊安排下来的事情,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搞什么风花雪月。所以他本人,是很不擅长应对女孩子的。但是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很想和她说。就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算不擅长这种开口,也想要试着说出来。
他从来没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以前,和她总是短暂的相处,并且面临一大堆事,周围围着一大群人。可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很安静的氛围,很接近的距离,也不会有人打搅。
不自觉的,他的眸光渐渐火热起来。
“你……”
刚鼓起勇气说了一个字,却忽然被咕噜噜的怪声音打断。独孤栖白一惊,顿时住了口,下意识看她发出声响的肚皮。
“呀,不好意思,肚子饿了……”花绿芜尴尬地摸摸肚子,有点厚脸皮地笑起来:“……啊,那个,既然你救了我,拜托就好人做到底,帮我弄点儿饭吃吧?非常感谢,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独孤栖白很郁闷地看着她,一腔话被憋在嗓子眼里,难受死他了。花绿芜却一脸歉疚的笑容,眼睛眯起,很单蠢地回望他。
良久,他终于受不了那个充满歉疚和希望的眼神,败下阵来。算,算了,下回再说好了……
“好,你等一会儿,我帮你拿一些饭菜过来。”独孤栖白说着,单手撑着床边想站起来,却忽然痉挛一下,竟差点儿跌倒。亏得他常年练武,反应极快,一下子抓紧了被子,用手撑住了身体。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坐在床上的花绿芜惊叫到,下意识就伸手去扶他。可那手伸到一半,却不知为何又顿住了。
“……没事,就是坐久了,腿有些麻。”看着那停到半路上的手,独孤栖白顿了一下才说。
“说真的,你的大恩大德,这次真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花绿芜抓着被子,低着头,很诚恳地说。
独孤栖白没有说话,双腿还是很麻,渐渐地恢复了刺痛刺痒,像无数只蚂蚁在腿上咬噬攀爬,滋味难受极了。他咬着牙默默忍受着,视线落在她的后脑勺上。乌黑的长发松散地垂在两边,很柔顺的模样,像一泄如水的光滑绸缎。倘若轻轻抚摸,会是什么感觉?
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花绿芜不禁抬起头。
视线相对。
一个复杂幽暗,一个清澈如水。
清澈如水的目光转移到他的双腿上:“腿麻地很厉害吗?”
“还行,很快就好了。”独孤栖白皱着眉,却温声对她说话,并且缓缓动了一下僵立着的腿。虽然还是刺痛麻木地厉害,但是可以慢慢行动了。
花绿芜没说话。她忽然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两边,竟直接把脑袋贴在床板上了!
看见她磕头,独孤栖白完全没有预料到,一下子就怔住了。花绿芜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可是位居中宫的皇后娘娘。虽然平日有些不着调,但她的身份是实打实的超级尊贵。身为皇后的她除了拜天拜地拜祖宗,其余时候是真正的膝下有黄金,连见到皇帝都不必磕头的。
“何必行此大礼?请快起来!”独孤栖白慌忙说。他不是震慑于她的身份,是担心她病弱的身体。
花绿芜额头贴着床板说:“一定要这样!我这个人,很少欠别人恩情。这次你救了我,又这样照顾我,我真是很感激。这不止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还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给你道谢!你也知道,我和罗钰成亲多年,因为身体受寒一直没有孩子,好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我们都很珍惜。不是你出手,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总之,多谢你!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以后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说,无论对你,还是对独孤家,我都会尽心尽力报答你们的!”
伸出去扶人的手停在半空。花绿芜每句话都出自肺腑,可听到独孤栖白耳中,却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她一口一句孩子,一口一句罗钰,简直等于朝他滚热的心上泼了一盆冷水。
那些被他刻意回避的事情,却叫她一一摊到眼前。
……
“腿已经好了,我去替你拿些饭菜来。”闭上眼睛,独孤栖白忽然这么说。
“还有,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也会记在心里的。你能记得就最好了,所谓施恩图报……我们独孤家本来就是绝不肯吃亏的人。”
看着缓缓出去的孤寂身影,跪坐在床上的花绿芜怔愣了许久。
浑身还是很痛。其实从醒过来,就没有一时半刻不痛的,刚才那么精神旺盛地说话,不过是咬牙硬撑罢了。冬日的屋子虽然烧着炭火,病弱的身体还是觉得冷,左右无人,花绿芜又钻进被窝里取暖。
——泥煤的!麻烦大了……
——独孤栖白喜欢她……这可怎么办?完全没想到,头都大了,真是……
从皇宫被迷药控制的那一刻,常年浸(淫)旁门左道的花绿芜就有所意识,虽然无法完全控制自己,却立即用钢针扎入皮肉,一直用痛苦保持些许意识。走到红梅山,见到想害她的隐峦道长,包括独孤栖白怎么救她,中间说了什么话……她都记得*不离十。甚至来到这里解毒,她虽然处在昏迷状态,其实还是有一些意识的,别人说了什么她隐约也有一点儿印象。
这种多年锻炼下的超级抗药性,是为她解毒的独孤丙辰也没有预料到的。所以,不该她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