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又静悄悄的夜。
高大、秃顶的山。
三个庞然大物,黑鹰、金狮、黑豹,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在山顶站定,三个大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只是那金狮和黑豹的身上却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次是那金色的雄狮率先用一声洪亮又威严的嚎叫打破了寒夜的沉重寂静。
这次,听到金狮的嚎叫,那黑豹反倒默不出声了。
三只巨兽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
……
红日终于突破了暗夜的包围,纵身跳将了出来,破晓变为了黎明。
晨曦中,鸟儿欢快地叫个不停,“叽叽喳喳”,树叶在清爽的晨风中慵懒地摇摆,“簌簌沙沙”。
风无尘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头蓬乱的长发活像鸡毛掸子,一张脸有大半已经被泥土、灰尘、碎叶与汗水的混合物所覆盖,比丑角脸上的妆容更能逗笑看客,身上的衣服,或许现在说是破布片更加合适,凭着他现在这副尊荣,绝对可以比街上任何一个乞丐更容易讨到铜板或吃食。
昨夜里,他虽然险而又险地从众凶兽的口中脱险,但他的心情却不怎么好,确切的说应该是非常的糟,糟到他很想在这里破口大骂。
现在,他俨然已经成了蓝寿堂、生死门和万紫阁的公敌,人人都想置他于死地,继续待在这里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更可悲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任何成绩可言,即便熬到最后,他也终将一事无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桃树会败给蓝寿堂,候涛也会当众狗叫,受尽凌辱!
“太可恨了,我该怎么办?”
“既然我根本无法左右最终结果,明智之举还是应该保住自己的小命,先逃再说!”
“只是……”
他不禁犹豫不决。
“候涛和白书真心待我,以我为友,我又怎能这般自私!”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一生也难遇几个知己,我这次同时遇到两个,算是幸运,我又怎能负他们,我就舍命为你们搏一把!”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默默地在树林中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又用水袋里的水整理了一下头发、洗了一把脸,然后面色坚定地朝着百兽林中心地带走了去。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打算为之拼命的人现在正在干什么!
……
日上三竿,阳光也算得上猛烈了,但是天气却一天寒似一天,即便在阳光下,人们还是忍不住要缩脖子。
西霞山第三层的一个小楼却是一天比一天热闹,这两天更是热闹到了极点,楼里到处都是人。虽然这个小楼所有的家当早就被搬得只剩下了一张长桌,可还是让人感觉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仿佛再多进来一个人,这个小楼就会轰然倒塌。
不光是挤,还非常的吵,吵到仿佛有几万只苍蝇在你的耳边乱飞。
即使如此,还是有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这小楼,挤到了最为喧闹的地方,长桌前。
“总舵主,我们真的要全押无尘哥吗?”说话的人大声嘶吼,他大声吼叫倒不是因为情绪上有什么不满,而是因为这周边实在是太嘈杂了,如果不大吼,身边的人根本就听不到。
“那当然了,我们桃树会当然要押自己人了!”另一人斩钉截铁地大吼道,“你看这是小白鼠的钱,我现在就全押风无尘!”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风动与候涛。
而这个二层小楼之所以会这么的挤,也因为这里暂时成了一个赌场,生死门和万紫阁联合开设的一个赌场。
赌场里赌的东西不是别的,是排在玄榜前五十的四十七人谁的收获最丰。
之所以只有四十七个人,是因为排名前三的三个人并没有参加百兽林的试炼,他们不参加这个试炼倒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而是因为这百兽林试炼的奖品他们一点也不稀罕,只因他们都姓秦,虽然只是一些旁支杂脉。
“你押好了就先出去,我在这里还有点事!”候涛没好气地向着风动大吼道,这次候涛的大吼可真的有些恼怒,他可是目睹了风动费劲地押出八块灵石那艰难无比的全过程,仿佛每一块灵石都要了后者的命。
其实,这也不是风动小气,八块灵石目前已经算是他全部的财产了。而且,候涛的要求分明就是让他拿钱打水漂嘛!
是,风无尘代表的桃树会的赔率是高,一赔五百,生死门和万紫阁的赔率最低,都是五赔一,可是来这里的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押的生死门和万紫阁,当然也有人押蓝寿堂和白虎堂的,但是押桃树会的到目前为止却只有两个人,白书和风动。
白书根本就没进来,直接把二百块灵石甩给了候涛,让候涛帮他押风无尘。
其实,最初生死门的赌牌上是没有风无尘这号人物的,也没有桃树会这个没多少人的帮会。还是候涛吵嚷着让人把风无尘加了上去,进而又把桃树会三个大字放到了风无尘名字的上方。
白书盯着刚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候涛道:“你怎么才出来?”
候涛有些悻悻然地道:“我留下来观察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人押我们桃树会。”
“我的赌票呢?”白书不置可否。
候涛掏出一张符箓大小的精美绢布递给了白书。
风动有些紧张地道:“还有没有人押我们桃树会?”
“当然……”候涛卖起了关子。
白书直接开口道:“当然没有了!”
……
百兽林。
一座山峰,雾气笼罩,树林幽深。
生死门的何灵望和霍开石满脸狞笑地把两只狮子围在了一处绝壁前,两个人双脚一动,就忍不住呲牙咧嘴,鞋底还隐隐有鲜血渗出,显是脚底皆有伤。
这还都是拜风无尘所赐,正是那日风无尘见李建涛被杀,仓皇逃命,在浓烟中撒的那几把铁蒺藜伤了这两位。
何灵望和霍开石死死盯着绝壁前的两只雌狮,一大一小,大的体形若老牛,炼气期八层的修为,小的若山羊,身上还没有什么修为,大狮子把小狮子紧紧护在身后,都张着大口喘着粗气,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都在汩汩流血。
霍开石默默取出一张符箓,何灵望皱眉,怒斥:“笨蛋,不要用符箓,给你说多少次了,可不要伤了这只狮子,它可是我的仙宠!”
“是,”被训斥的霍开石也不气恼,赶紧收了符箓出言认错,“是我考虑的太不周全了!”
“你去攻击那只小的,吸引这大的注意,我趁机拿下它。”何灵望对霍开石的认错态度还算比较满意,“那只小的随你处置!”
霍开石搓了搓手,道:“那就谢过师兄了,看来这次我有口福了!”
说着,他提着宝刀一脸警惕地向两狮左侧绕去,同时何灵望倒转手中长枪,紧紧握着长枪枪头的近端,把长枪当长棍来用,显是怕失手重伤了大狮子。
大狮子眼见两人一步步逼来,张嘴怒吼,声震四野。只是,这怒吼中不自觉地带了些许的焦虑、不安和慌张,对何灵望和霍开石并没有一点威慑作用,反倒让两人更加肆无忌惮。
小狮子已经退到了峭壁下,再无路可退,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跟前的大狮子,呜呜哀鸣。
大狮子本是一脸凶相,转过头来,变成了慈爱与无奈。
就在这一瞬间,霍开石猛地一个箭步跨出,人在空中快速地抖了一下手腕,手中的宝刀在身前一兜,画了个半圆,带着刺耳的破风声朝着小狮子的头横削而去。
霍开石的这一套动作极快,当大狮子反应过来之时,霍开石的宝刀距小狮子已经不足三尺。
小狮子哪里见过这架势,直接怔怔地吓傻在了当地,连哀鸣都忘了。
眼看小狮子的脑袋非要被霍开石给削下来半个,大狮子惊怒交加,赶紧回身举爪来救。这大狮子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期八层,四只利爪早就被它炼成了裂石断铁的法器。霍开石这一刀虽然看起来来势凶猛,但这大狮子要接下它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只是,就在大狮子刚刚转身之际,何灵望也高高跃起,挥动火光耀眼的长枪朝着它的脖颈狠砸而去。
大狮将爪子举到一半,突然身形一窒,出现了短暂的犹豫。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对大狮来说,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回身应对向自己直砸而来的长枪。
然而,短暂的犹豫之后,它还是毅然决然地把利爪举了起来,迎向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片子。
眼见如此,何灵望不禁面带冷笑,讥讽道:“畜生就是畜生,有了修为也还是畜生,实在是傻得可怜……”
“轰……”
火光流转的长枪带着重重枪影和刺耳的裂帛之声向着大狮子怒轰而去,大狮却为了小狮放弃了所有的防备。
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向来可以为了子女放弃一切,即使是自己的生命!
何灵望嘴角勾起,脑中已经浮现雌狮乖乖成为仙宠的画面。
“呼……”
罡风呼啸。
就在长枪离大狮子的脖颈不足一尺远时,何灵望陡然回过了头,瞳孔不受控制地缩了一缩,脸上的冷笑登时就被惊惧之色所取代。
他再也顾不上身前的大狮,赶紧伸手往自己的储物袋上拍去。
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的手还没伸到一半,身后的巨大石锤已经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屁股上。
“啊……”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何灵化作了一道流星,重重地砸在了石壁上。
“嘭……”
一声巨响和一道凄厉的哀鸣几乎同时响起,接着,何灵望的身体像球一样在石壁上弹了起来,眼看就要向地上摔落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亮丽的火光从何灵望的身后激射而去,一下把他钉在了石壁之上,那血光也随之露出了本来面目,一把红色的长剑。
鲜血如注,顺着石壁汩汩流淌。
这一切都太快,太出乎人的意料,当然也出乎兽的意料,霍开石和雌狮那记碰撞竟然没了任何威力,一人两兽不自觉地转过头望向了突然从大树后闪出的一人。
正是风无尘。
“你……你,风无尘……”
霍开石看到风无尘仿佛是大白天见到了鬼。
风无尘出其不意,一举灭了修为已经到了炼气期九层的何灵望,但是脸上非但没有一点欢喜之色,反而凝重异常,他没有理会霍开石,只是向着两头狮子道:“快跑!”
说完,风无尘就后悔了,心想自己实在是太傻了,这两头狮子又怎么会听懂他的话呢。然而,那大狮子略一怔,便带着小狮子跑开了。
霍开石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当然不敢出手阻拦,以免腹背受敌,小命不保。
何灵望的死对霍开石的打击太大,被吓破了胆,再望向风无尘,心下惊惧,颤声道:“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们生死门的人动手,我们绝饶不了你!”
他一拍储物袋两手各握了一张符箓,边说边向后退,退出三丈之后见风无尘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他赶紧撒丫子跑人。
风无尘并没有追赶,赶忙取了宝剑和何灵望的储物袋,向另一个方向撒腿就跑。
但他还是慢了,风武和万江筽成犄角之势,飞也似地杀了过来。
另一边,正在逃窜的霍开石听到风武德呼喊,也重新杀了回来。
瓮中捉鳖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