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佳人倾诉爱意,一片痴情托付终身,霄霆毕竟是个正常的青年男子,当此温柔阵仗又岂能不心旌猛摇?
然而想到自己毕竟命不久矣,却正如一瓢冷水浇头,霄霆只能硬起心肠,故意轻描淡写的道:“好了朵朵,你的心意我当然心知肚明,但咱们两人绝不可能长相厮守,所以又何必强求夫妻名分?”
云朵朵似是一怔,随即俏脸飞红的道:“混蛋……下流,不要夫妻名分,难道你想吃白食不成?”
霄霆直是啼笑皆非,摇摇头诚恳的道:“这是什么话,朵朵你冰清玉洁,未来必定会有一段好姻缘,我一个将死之人,怎能恣意染指于你,耽误你的终身?”
云朵朵早有腹案,当下便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是我自己愿意的,终身托付给谁是我的自由,你只说娶不娶我。娶咱们就立刻拜堂,不娶我就拿刀抹脖子,反正被你这么羞辱,还不如死了好。”
霄霆看她神情坚决,也不禁大为头痛,只好耐心劝解道:“我哪里羞辱你了,纯粹是为你着想而已,明知要守寡还往火坑里跳,你自己不懂珍惜青春年华,我却不能害你,否则必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云朵朵樱唇紧抿,忽地沉声道:“你是不是不信我会抹脖子?哼……真要逼死了我,你一样要下十八层地狱,到时候看你后不后悔。”
她这厢紧握刀柄,好像立刻便要拔刀自刎,霄霆见状苦笑着道:“我只听过恶霸抢亲,却没见过女大王逼婚,今日真是大可眼界了。”
云朵朵嘴角抽动,强自忍住笑意,仍是决绝的道:“少给我东拉西扯的,男子汉大丈夫这么不爽利,就问你一句话,到底娶不娶我?”
霄霆虽然自认理智,这时可也禁不住心下感动,沉吟片刻终是轻叹道:“罢了,诛灭魔教教主之事耽搁不得,你便等我先完成天命,再回来跟你成亲可好?”
云朵朵暗自一滞,秀眉紧蹙的道:“说得好听,你要是……回不来,我难道跟鬼成亲去?”
霄霆一正色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完好无损的回来找你。”
云朵朵一时默然,片刻方幽幽的道:“傻瓜……混蛋,怎地偏教我遇上你这命里的魔星?唉……你……你要敢骗我,我才不管先前答应过你什么,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抓你回来厮守到老。”
霄霆郑重点头道:“妄语戒我要守,绝不会骗你。”
云朵朵虽然伤感,闻言却是气笑不得,赏他一记白眼道:“你就不会换个说法?我耳朵都听出茧子啦。”
一番谑语多少冲淡了离愁别绪,车厢中更显得暖意融融,午后终于到达太行山口。
霄霆下车别过云朵朵,便举步踏上了最后的征程,唯余痴心一片的佳人翘首观望,直到爱郎的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间。
霄霆循着路径走了一程,心中却忽然生出几丝异样,只见眼前的景物都似曾相识,竟像是一刻之前走过的旧路。
诧异之下有心默记沿途特征,少时忽见前方一株老槐迎风兀立,正是先前所经过的标记。
霄霆登时心头一凛,早听闻世间有奇门术数,能以山川风貌排布阵势,将人牢牢困在其中,若非寻得阵眼则绝难脱出。
诗圣杜工部曾有诗云:“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传,遗恨失吞吴。”
这一首《八阵图》讲的便是昔日刘玄德御驾亲征东吴,却惨遭陆伯言火烧连营七百里,幸得诸葛武侯于夔州排布八阵图,生生困住东吴数万精兵,才力保刘玄德回归白帝城,由此足见奇门阵法之厉害。
深知此刻恐怕已陷进阵法迷障之中,霄霆便即停下脚步,细心观察周遭环境。
所幸天佛涅盘大法自具神效,使得他之六识远超常人,不一刻便觑出那株老槐鬼气森森,颇与周遭一切动静风物格格不入。
霄霆心下有谱,拔步走上前去,果然愈接近那老槐,便愈觉心中烦恶难当。
这一下他更加笃定这老槐便是阵眼,走到近处锵的一声拔出镇魔长刀,运足臂力照那老槐树干猛然劈斩而下。
霎时只听咔嚓暴响,合抱粗的树干毕竟不敌长刀锋锐,当场齐中而断。
随着半截树身哗啦啦倒落在地,眼前景象也蓦地为之一变,前方山路延伸而去,正是通向最终目标——残风之巅。
霄霆舒了一口气,正待抖擞精神继续前行,不料此时身后却传来啪啪两声鼓掌,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淡笑道:“不错,天佛涅盘大法果然名不虚传,这阵势于你而言太过简陋了。”
霄霆悚然一惊,回头望去之际更显错愕,只见眼前之人青衣小帽,布带皂靴,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不老不少、不丑不俊,总之全身上下并无半点出奇之处,丢在人堆里任谁也不会去注意他。
霄霆竭力回想,总算稍有眉目,原来此人正是载着他和云朵朵一路前来的那名车夫,暗生警惕之下神情紧绷的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布阵阻我去路?”
那车夫微微一哂道:“还没有听出来吗?才不过几日时光,你便忘了风陵渡口之约?”
霄霆为之一震,脱口惊咦道:“你是……先前载我渡河的那名船家?”
那车夫点了点头,随手抹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同时清咳一声道:“前次载你渡河,此次又载你入山,即便说我是你的同党也不算过分吧?”
霄霆面沉似水,冷冷的道:“不敢当,那残害妇孺的‘神意’才是你的同党。我记得你曾说过,若再相见便告知我你的身份,如今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那车夫洒然一笑道:“我既然敢现身出来,便不怕泄露身份,咳……神教创教三尊,十二神王在内,‘天机’便是我了。”
霄霆了然的道:“‘太上’已死,那你便是魔教的二号人物,的确够分量。”
那车夫——天机魔王淡淡的道:“过奖了,只不过我受命阻止你侵扰教主,咱们两人之间可少不了要有一场生死对决。”
霄霆微颔首道:“既然直接现身出来,便也无须多费唇舌,有何手段尽展吧。”
天机魔王摆摆手道:“诶~一上来便打打杀杀未免有些无趣,咱们不妨先做个游戏如何?”
霄霆闻言一怔,随即冷哼道:“我没有兴致做什么游戏,你若要动手便痛快动手,否则可休怪我不奉陪了。”
天机魔王勾唇一笑道:“何必如此性急呢,你毕竟还有两天性命不是吗?”
霄霆略一沉默,目光中隐现温柔的道:“哪怕只剩下一瞬时光,我也要跟值得陪伴之人度过,却不是与你这魔孽多费唇舌。”
天机魔王摇了摇头,愈发循循善诱的道:“话不要说得太满,我这游戏的彩头你一定感兴趣,无论如何也要抢夺的。”
霄霆哪里肯信,嗤之以鼻的道:“除非彩头是魔教教主的性命,否则敬谢不敏。”
天机魔王神秘一笑,慢条斯理的道:“是吗?那你看这是何物?”
说罢背在身后的左手一伸,掌中赫然握着一柄火红色刀鞘的柳叶刀,那正是云朵朵的佩刀!
霄霆大大一滞,面色陡变的道:“你!——把她怎样了?!”
天机魔王悠悠的道:“眼下还没有怎样,但如果你不想参与游戏,那我便不敢保证会怎样了。”
霄霆一时直恨得咬碎钢牙,怒视片刻方无限愤懑的道:“掳人为质,威逼胁迫,这便是堂堂魔教二号人物的格调?”
天机魔王不为所动,只是微笑道:“天命有归,机变如神,至于格调,何用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