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历的时间不多,他从山里带来的粮食很快换成贝花完,没有盘缠,只能借着脑海里的知识,去山里采药换贝。
采药是件辛苦活,往往几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药材,普通药材又换不上价钱,所以换来的贝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游历。
他也曾想过去贵族家里当门客,那样报酬会高很多,只是这样一来长时间困于某地,与他出来游历的目的不符。
至于去酒楼或其他地方做工,尝试过一次他便放弃了。
辛辛苦苦挣了钱,除了各种支出,竟所剩无几。
房屋租金,粮食价格,衣物、出行各方面综合下来,就算他再努力干活,也积攒不下多少钱,严重拖累他游历进程。
他在采药之余,仔细调查过当地的物价情况,一番总结后,恍然发现,相比乡下种地的劳苦,县城里活得更压抑。
所有计价体系,似乎经过无数次磨合,让普通人拥有的贝只能支撑生存,要想过得宽裕一点,必须节衣缩食,付出更多努力。
而这些生产出来的东西,大多不是被普通人消费,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东很自然的想起贵族,他曾去过贵族家中,见到很多值贝的东西,不管是珍稀药材,还是精湛的艺术品。
贵族似乎从不担心买不起什么,只担心想买东西却没有。
东当时羡慕不已,觉得这个时代虽然毛病很多,却不是没有不可取之处。
能最大程度调动世界中的资源,让人们处于一种物质不缺的时代,合理调动资源分配,让人们可以有渠道得到想要的东西,是一种进步。
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这只是对贵族们有可取之处。
勤劳的人们努力劳动,创造出大量物资供应市场,贵族们只需拿出贝,便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没有什么是贝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只是因为贝不够。
所有资源,对贵族们敞开,让贵族们过上普通人十辈子不敢想的生活,资源“合理”的被分配到“需要”的人手中。
这和普通人没有关系,因为普通人“不需要”这样的生活。
东见识到的东西很多,很多东西都令他疑惑,他当初在位的时候并未出现这些东西,所以理解的时候才需要亲自去接触,感受其中变化,才能将现实和他学习的东西结合起来。
“这是个盛世,可惜,不属于普通人。”
近千年的发展,人口增长、土地开垦、物质积累、文化积累、技术积累,在这个时代来了一次爆发,很多新奇的东西出现,运用在生活各方面,让东感觉和他之前的时代好像是两个世界。
他慢慢安定下来,由于经常卖药,被认为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常常有人来找他看病。
东一开始还很疑惑,他并未显露过医术,为何人们会认为他医术高明,后来是有个来找他看病的人解答了他的疑惑。
“你一把年纪,眉毛胡子都白了,还整天去山里采药,比县城那些大夫还像高人,生病了来找你,光看到你就觉得安心。”
经过几番交流后,东才明白,现在的大夫都有特定打扮,特别是那些年纪大的,医术肯定差不到哪去。
人们看东的打扮,和那些隐居的老大夫很像,喜欢收拾药草,身体还特别好,肯定是个医术高明的老大夫。
这是种刻板印象,东哥将之脑海中的知识结合起来,明白人们这样想的原因。
这时候流传的类似印象很多,什么“头大脖子粗,不是当官的就是伙夫;善恶看嘴眼,贫富看手脚。”
很多俗语看起来低俗,却是大众对人们的一种分类。
东也明白,这是标签,贴在人身上的标签。
看到气质不俗的,人们会下意识高看一眼;看到贵气逼人的,人们会下意识敬畏,看到气质土气的,人们趾高气昂、说话声音都会大很多。
人们见面,先打听的就是对方家庭,然后再问亲戚朋友,要有一个发达的亲戚,别人就会热情好客;要都是普通人,别人就会兴致缺缺,找个由头离开再无来往。
无形中,一个个圈子寄生在人类之中,将人分为一个个不同圈层,也给人订上不同标签,对待不同的人,态度不同。
东心中感慨不已,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他在位时,人们见面,聊得都是吃了吗,没吃来我家吃;庄稼种完了吗,没种完我来帮你。
就连东自己,也需要时常种地、担水、开垦,那些部落首领还要带着部落的人打猎,种地、保护庄稼,否则就会被人们废除。
现在,东成了小有名气的大夫,人们生病时,对他言语讨好,态度恭敬;治好之后,人们态度淡漠,见面都不看一眼,匆匆略过。
如此种种,只是东众多经历的冰山一角。
这个世界,变得让他陌生,让他不适,甚至有点厌恶。
“太污秽了!”
他时常在想,如果他还在位,他一定会想办法清洗这个世界,把那些令人恶心的东西全部扫除。
只是,他也只是想想。
从正成为天下共主以来,历任共主都一直维持着他的想法,打击各种不好的东西,甚至未雨绸缪,在不好的东西没诞生前就做好了应对手段。
天下一直很好,好到他从未想过天下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他若继续当共主,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将以前的岁月重现,一旦他再次退位,现在的情况依旧会在未来发生。
他对天下做得再多,也将是昙花一现。
正不让他们插手天下的变化,东现在算是理解一些了。
如果插手起不到作用,还会导致更恶劣的结果,那不如一开始就不插手。
现在的人们,虽然过得清苦,不喜欢那些贵族对他们的欺负,但他们都有一颗贵族的心,与一颗凌驾别人的心。
即便有人们不清楚以前世界情况的原因,但人们能放弃回忆那个世界,已经说明了一些东西。
这种情况令东心痛,他无能为力,只能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处理药材后,一个人看着月亮清冷升起,心中独自哀怜。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然后看到太阳照常升起,他又会开始新的一天。
成为名医后,他慢慢不再采药,以看病为主。
这方便了东在天下各部落游历,每到一处,只需摆摊治病,总能收到不菲的贝,满足他日常花销。
由于走的地方多,名气也越来越大,有好事者将东走过的部落记下来,编成故事,号《东游记》,在天下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