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军是颍川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之所以得唐敬爱重,和他过人的身手是分不开的,什么人竟能在他全力砍杀的时候,将他手中的剑震飞?
唐敬大吃一惊,看向突然从天而降的来人,一身黑衣,仿佛来自地狱,一身寒凉之气,恍如天边最冷的雪,尤其是那双眼睛,黑黝黝不见底,却让人立即想到杀戮,血腥,和死亡,不寒而栗。
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人物?连唐敬这号大人物的脚步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来人一身杀气让刘将军胸口蓦然袭来一种喘过气来的沉闷,有些人,只需一眼,就知道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此刻,刘将军就有这种陌生而窒息的感觉。
不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还因为刚才那剧烈一震,刘将军已经虎口发麻,动弹不得,他心底暗暗震惊,能练到这般功底的,年龄必定在五十开外,却不知对方竟如此年轻?
黑衣人旁边站着一位和他装束一模一样的男子,两人都有着冷峻的容颜,幽寒的眼神,和极强的戾气。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二人震慑得忘了呼吸的时候,他们竟然自动往两边一让,露出一条路来,随后从他们身后走出来一位极美的女子。
一身白衣,手撑一把洁白纸伞,与漫天雪色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她有着玫瑰色的鲜红唇瓣,一双莹润清澈的明眸,那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还有镶在额头中央的璀璨蓝宝石,让人根本分不清到底哪是雪景,哪是她?
“仙子?”
一片寂静中,有人惊呼出声,随即在百姓和官兵中迅速蔓延开来,若不是下凡的仙子,又怎么会有如此摄人魂魄的风采?
唐敬最先反应过来,看向那盈盈浅笑款款而来的绝美女子,眯起眼睛,那对黑衣年轻人身手非凡,却还对这女子恭恭敬敬,他心中起疑,来人显然是敌非友,小心为上,客气道:“不知姑娘是…?”
“还以为唐大人见识多广,殊不知竟这般孤陋寡闻,能把当朝太子妃称为姑娘?”一道嘲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竟然是逃过一劫的秦世箴?
当朝太子妃?唐敬霍然一惊,仿佛天光骤然逝去,乌云席卷而来,心中的骇然汹涌,再看看那两名年轻黑衣人,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太子身边麒麟二卫?
百里雪见唐敬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浅浅一笑,“不知者无罪,唐大人初见本宫,不认识也情有可原。”
极是清越温柔的声音,宛如凤鸣,唐敬终于反应过来,匆忙下跪,“微臣不知太子妃驾临,有失远迎,请太子妃恕罪!”
唐大人带头下跪,所有人立即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参拜从天而降的太子妃。
唐敬极度震惊,从麒麟二卫的身手来看,这太子妃不可能是假的,但太子妃是什么时候到的?
想着想着,一股寒意竟然侵袭遍布他四肢百骸,冷彻心肺。
见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是太子妃,灾民们喜极而泣,他们遭了洪灾,遭了雪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高贵的太子妃竟然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他们终于不用再忍饥挨饿,一个个恨不得奔走相告。
此刻,刘迹和唐敬的想法一样,颍川这么大的地盘,太子妃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从天而降的?太子妃到了颍川,那太子呢?
太子妃到来之后,吴楠终于从重重包围中脱身,早在军中的时候,他就听说过江夏明珠璀璨,奈何军阶太低,无缘得见郡主。
今日见到如九天凤凰般熠熠生辉的太子妃,一股豪情自心底涌起,大声道:“颍川知府吴楠参见太子妃!”
“吴大人请起!”百里雪虚扶一把,“灾情泛滥,辛苦吴大人了!”
不知为何,铁打般的汉子,听到太子妃这句看似寻常至极的问候语时,竟然红了眼圈,喉中有哽咽之感,“微臣不敢!”
一个是贵为巡抚的一方大员,一个不过是小小知府,太子妃却没有让唐敬起来,偏偏对一个小知府和颜悦色,体恤有加?
官场上的人最是敏感,这样的差别落在颍川其他地方官员眼中,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
唐敬心底自然也极度不是滋味,但太子妃在此,再不是滋味,也只能忍着。
见秦世箴被两个士兵扣押着,百里雪眼波流转如银狐般狡黠,故作不知道:“唐大人,不知秦世箴犯了什么罪?”
听出太子妃语气中的冷冽,唐敬身子一抖,忙道:“启禀太子妃,秦世箴伪造太子亲令,假冒太子特使,证据确凿,所以微臣按律将其处斩,以正朝纲!”
吴楠眼睛早已经瞪得血红,高声道:“太子妃,微臣有话要说,就算秦世箴真的伪造太子亲令,此案也应公堂会审之后,交由三思,唐大人却草率结案,分明是在滥用私刑。”
瞥见太子妃美丽而清冷的眼眸,唐敬额头汗珠滴落下来,忙道:“太子妃明鉴,微臣不敢,秦世箴伪造太子亲令,招摇撞骗,罪大恶极,微臣是为了太子名声着想,为了以儆效尤,震慑天下不法之徒,才用重刑处置的。”
百里雪不置可否,望向秦世箴,淡淡道:“秦世箴,唐大人说你伪造太子亲令招摇撞骗,可有此事?”
秦世箴推开两个钳制他的侍卫,站了起来,潇洒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裳,脖子一扬,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
唐敬脑子轰然一响,他无比肯定秦世箴的令牌是假的,急道:“太子妃,秦世箴假冒太子特使,人证物证俱在,微臣可以用性命担保,此人花言巧语,诡计多端,您千万不要被他蒙骗了。”
百里雪却轻轻笑了,“难道在唐大人眼中,本宫是迂腐蠢笨之人?”
“不敢不敢!”唐敬已经不敢看太子妃那清冽的眼神,“微臣绝无此意,太子妃聪慧过人,天下皆知。”
“那就好!”百里雪冷冷开口,“秦世箴,唐大人说你持有的太子亲令是假的,交上来给本宫看看!”
秦世箴这才慢条斯理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唇边含着一抹莫名的弧度,双手呈送到太子妃面前。
看到这一幕,唐敬心底升腾起一阵恐慌,难道这是一个局?自己刚好跳入了这个局中?
百里雪接过令牌,只微微扫了一眼,清越的声音就在风雪中传遍众人的耳朵,“这块令牌,是秦世箴出京之时,太子殿下亲手交到他手中的。”
天旋地转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唐敬心下大骇,脱口而出,“太子妃?”
“怎么?”百里雪似笑非笑,“唐大人连本宫的话都要怀疑?”
“不敢!”唐敬唇齿都在颤抖,风雪中的寂静让他心中的恐慌快速扩大,迅速反应过来,“微臣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抬起太子亲令,冤枉了秦公子,还请秦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同为太子殿下臣民的份上,放过微臣这一次。”
秦世箴却不是大度之人,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似笑非笑道:“冤枉?若不是太子妃及时赶到,本公子现在已经见了阎王爷了,唐大人倒是说的轻巧?”
唐敬的脸色黑一块白一块,讪讪道:“秦公子说笑了,微臣知道错了,只求秦公子看在微臣年纪老迈的份上,网开一面?”
秦世箴冷哼一声,慷慨激昂道:“若非太子妃及时证明我的清白,现在我已经身首异处了,唐大人一句网开一面就可以推得干干净净?请恕我不能答应,恳请太子妃为我主持公道!”
唐敬整个人都慌起来,连身后的刘迹都能感觉他说起话来气喘不匀,“太子妃,微臣也是…”
“也是为了维护太子殿下威严,本宫明白!”百里雪唇边笑意更深。
“我不服!”秦世箴却陡然大声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唐大人把颍川的官兵都调过来,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太子妃英明,我死里逃生之后,现在别无所求,只求唐大人一命换一命,还是由刘将军来行刑!”
原本威风凛凛的刘将军顿时面色灰白,光是太子妃这个身份已经足够震慑了,再加上太子妃的兄长那位无往而不胜的江夏王,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只要是军中人,不管是敌对派,还是亲和派,对这位江夏王,都免不了敬仰崇拜。
“太子妃饶命!”刘将军双腿软得差点站不起来了,亲手杀了太子特使,这个罪名,他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唐敬双腿的膝盖开始疼痛,地上还有雪水,沁入了厚厚的衣裤,越发冰凉,可太子妃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不得不苦苦求饶,“秦公子,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秦世箴反唇相讥,“我若是一时糊涂砍了你,你的鬼魂能饶了我吗?”
唐敬哑口无言,沁入骨子里的冰凉让他身体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又开始转而求太子妃,“恳请太子妃看在臣情有可原的份上,绕过臣这一次。”
百里雪唇边冷意加深,“唐大人,毕竟刚才差点死在刘将军剑下的人是秦世箴,若他不松口的话,本宫也帮不了你。”
自己刚才一心置对方于死地,现在要求对方高抬贵手,谈何容易?
唐敬没想到在颍川威风了一辈子的自己,竟然要向一个纨绔子弟磕头求饶,心中憋屈至极,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坚决要求以命偿命的秦世箴,他老泪纵横,“秦公子,我也是受了小人蛊惑,以致误认为你的太子亲令是假的,我实在是老糊涂了啊!”
“唐大人说的小人是谁?”秦世箴明知故问。
“就是他!”唐敬猛地一指刘迹,“都是他,他说你若真有太子亲令,为什么这么晚才拿出来?而且时机那么巧,一定是假的。”
刘迹想不到跟了唐敬那么多年,到了这个时候,唐敬毫不犹豫舍车保帅,丝毫不念及多年为他多年功劳,大惊失色,“大人…”
百里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对互相撕咬的主仆,利益勾结的小人,只要损了自己的利益,反目的情形再正常不过。
唐敬怒道:“若不是你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会误会秦公子吗?”
跟在唐敬身边多年,刘迹太清楚唐敬是什么人了,瞥见对方眼中的杀意,强烈的求生**让他猛然大声道:“求太子妃救救小的,小人可以揭发唐敬…”
一根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白羽箭攸然射向刘迹的咽喉,却被墨麟眼明手快一挡,白羽箭钉在了一旁的栅栏上,大声道:“保护太子妃!”
墨麒立即闪身追了出去,鬼魅般的身影很快不见了踪影。
刘迹小眼睛瞪得贼大,死死地盯着唐敬,咬牙切齿道:“唐敬,我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要灭我的口,你不得好死!”
“我没有…”唐敬百口莫辩,“不是我,不是我…”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狡辩?”刘迹恨不得冲过去一口咬死唐敬这个伪君子,“唐敬啊唐敬,这么多年,我算是看透你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让我帮你干了那么多坏事,到了现在,就想杀我灭口!”
这对主仆的撕咬异常精彩,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墨麒很快回来了,“太子妃,没有追到放暗箭之人。”
“意料中事!”百里雪微微一笑,刘迹忽然歇斯底里大喊,“太子妃,小的知道唐敬干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求你保小的一命,小的愿意…”
“刘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唐敬怒骂:“这么多年,本官可没有亏待你!”
“我呸!”刘迹不屑道:“那是你觉得我有用,一旦没用了,你就毫不犹豫一脚把我踹开,这么多年,你干的丧尽天良的事还少吗?”
当着太子妃的面,刘迹这个畜生嘴巴上越发没把门的了,唐敬顿时慌了,“太子妃,这人疯了,你可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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