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越愣了愣
他下意识回身望了一眼,男人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抿了抿唇
对于早已威震天下的定远王来说,斩杀一位名将的功勋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对于刚露锋芒的他来说,却没有推拒的资本
那不叫自尊,那叫矫情!
他缓缓举起长弓,对准郭美
郭美冷笑一声,隐带着自嘲
妄他戎马半生、一世英名,如今却要死在一个无名小儿手上!
他闭上眼,不愿再多看
“郭将军。”卫越缓缓道,带着些尊敬的意味:“请您一路走好。”
长箭如闪电划过半空,溅起一抹血色
卫越收起弓,抬了抬手示意手下人:“为郭将军收尸加棺,以英雄之礼归还漠北。”
林风没有说话,形似默认
敌人必须死,但英雄值得尊重!
郭美南征北战多年,沉稳正派、忠肝义胆,如今棋差一招陨落在这里,身后事却理应给予最大的尊敬!
征西军攻城的雷霆之势,给临会守军很大的心里震慑,在主帅郭美死后,更是军心涣散,剩下的几位将军勉强带着队伍反攻几次,都被打散,没过几日,临会溃不成军,只得投降!
虽然攻打临会的不过几万征西军,但雷霆而下,临会军民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投降之后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临会彻底清理过一遍,恢复城务,待城中一应事物都恢复秩序之后,城外席卷了一个多月的风龙,也渐渐停了
驻扎在魔鬼城的剩余征西军队,开始入驻临会
卫越早早便打听着殷颂入城的日子,那天特意放下手边的事儿,亲自去接殷颂
“殿下!”
英姿勃发的年轻儿郎笑容热烈,打马绕着她的马车转了几圈,那股欢快喜悦的劲儿如何都掩不住
殷颂掀开帘子,看着他明亮的眸子,笑了一下:“你的事,孤都听说了,干的很好。”
卫越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主人表扬后的大型犬,兴奋的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尾巴在身后狂摇
此次攻城,他既是副将,又击杀了敌方主帅,功勋数一数二,一时风头无两!但无论多少赞扬,他都能谦逊低调以对,唯有此刻被她夸这一句,他竟有一种毛头小子般沉不住气的兴奋!
但他还是实事求是道:“我的功劳,大半是定远王让与的,实际算不得什么。”
“你何必妄自菲薄呢。”殷颂笑着摇摇头:“不说那是你应得的,就算是他让的,他定远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偏偏只看重你,还不够说明你的能力么。”
卫越这孩子,很有潜力,再给他十年,即使比不上霍劭,也绝不次于他多少
这一点她知道,霍劭自然也知道
霍劭提拔卫越,并不让她惊讶,因为她太清楚那男人的心胸,吃醋也好看不惯也好,不过是私情,断不会影响大事!
提到霍劭,殷颂笑意微微一敛:“孤听说,定远王负伤了?”
“是。”卫越把之前霍劭冒险破城门的事说了一遍,感叹道:“定远王身先士卒、英勇无双,无外乎能立下不世功勋。”
殷颂垂眼,声音不变:“之后还要攻打漠北王都,也不知他伤的重不重,可影响进程?”
卫越没觉出哪里不对,还道:“应该不重,近日定远王处理城务,每日忙到深夜,并不见虚弱之态。”
殷颂暗暗磨了磨牙
很好,受伤不说,还敢不休养!真是太欠揍了!
殷颂又与卫越说了几句,马车到了城主府,现在已经变成征西军的临时最高指挥所
城主府很大,殷颂进了主院,听说是霍劭退了一步,住在小一些的侧院
殷颂坐了一会儿,召见过几位副将,眼看着天黑了,直奔侧院而去
侧院里灯火明亮,不时有士兵急匆匆的进出,殷颂冷着脸进来,正吩咐着别人的林风一看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忙上前行礼:“见过殿下。”
“免礼吧。”殷颂冷淡说了一句,快步向前,推门就进了去,林风看着她豪放的举动,暗暗一头冷汗
这要是旁人擅闯,早不知凉在哪了,可这是元昭帝姬,林风看她那气汹汹的气场,只怕自家妻管严的王爷被揍!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拉的时候,殷颂的衣摆已经消失在眼前,玲欢若无其事站在门口,一副门神架势,见他看来,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林风:“……”敌方太强大,他管不了了!王爷自求多福吧!
她的动静不小,一进院子就被里面的人察觉了,霍劭吩咐完最后一句话,就见殷颂走进来
屋里烛光明亮,男人半靠在榻上,只披着黑色中衣,身边是几摞案牍并纸笔红章
霍劭挥手让人下去,心腹们见未来主母来了,都是了然,躬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来了。”霍劭冲她伸出手,声音含笑
殷颂走过来,却一把拍开他的手,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
霍劭有些无奈,握住她的手:“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殷颂冷笑一声:“霍大王爷,以身犯险、身先士卒、英勇无双!我可得好好瞧瞧,你是不是铁造的!”
霍劭哑口无言
两个人对峙一会儿,眼见着殷颂眼神愈发冷冽,霍劭无声叹一口气,只能松开手,任由她拉开自己的衣领:“其实没什么大碍……”
殷颂表情凶巴巴的,其实动作很轻,古铜色的胸膛露出来,线条分明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很是诱人,但殷颂此刻也无心关注
她只看见从他肋下到腰侧,贴着一道长长的纱布
那是伤口!
殷颂看着,指尖探了探,都不敢碰纱布,霍劭笑了一下:“没有看着那么吓人,伤口不深,只是拉的长了些。”
这话是真的,他这一身,不知留了多少陈年疤痕,这道伤早年间根本不值一提,只如今他不常受伤了,倒显的严重了!
殷颂听他不以为然,心里刺了一下,狠狠拍了一下他腹上没受伤的地方:“你说的轻巧!你当你还是身强体健的小年轻么!你都过了而立了!这铁箭带锈,你若是感染了,这缺医少药的地方,你当你能生熬过来么!”
霍劭被拍的不痛不痒,却在听她说自己老的时候,黑沉了脸
男人不能被说不行!
他一直因为自己大她一轮而耿耿于怀,老怕她被那些年轻儿郎们迷花了眼!这死丫头,明知道他软肋在哪儿,偏就戳他气管子!
殷颂对他阴沉的脸色一点不怕,还呵呵嘲弄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有什么好气的!”
她左右看了看,径自将那些摞的高高的案牍推走:“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敢逞能,带伤处理公务!你当自己真能啊是不是!你就作吧!我就看着你作死自己,你前脚凉了,我后脚就收了北境,不用费一兵一卒!到时候我登基称帝,广开后宫风流快活!你这种早死的人,连个冷宫都混不上!”
霍劭被她气的额角直跳,胸膛起起伏伏,殷颂斜眼瞧他,觉得要不是他自知理亏,现在都能把她按床上揍她!
当然了,她也怕他气急了把伤口崩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肯定会印象深刻、以后再不敢轻易犯险,便清了清嗓子:“算了,我也懒得与你计较,左右我也管不了你,你爱怎样怎样,霍大王爷刀枪不入的人物,哪需要我在这里瞎操心!”
她自说自话,霍劭被她憋屈的不行,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憋出“呵呵”两声,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
殷颂才不搭理他,看了看已经隐隐染上血色的纱布:“药换了么?”
霍劭正气着呢,也失了往日的风度,侧过头去闭目养神不答她
殷颂快被气笑了,她掐了一下他的脸,然后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在床边桌上看见了盛着药和纱布的托盘,显然这家伙儿忙着公务根本不尊医嘱,她端过来坐回他身边,轻轻捏着纱布一角,把纱布掀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霍劭说伤口不深,那是对他来说,在殷颂看来,那暗红血肉暴露的伤痕,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她拿着丝帕,沾了点水,细致的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把金创药均匀的撒上去,那药有消炎功效,该是挺疼的,她看见他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了一下。
她不知不觉抿紧唇,脸上忽然一温,男人带着薄茧的指尖蹭了蹭她的脸,带着安抚的意味
“别气了。”他低低的、宠溺的声音,像是诱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