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颂以雷霆手段震慑了朝堂
除了她手里的兵权,皇帝在前些日子因为战功封她的镇国帝姬尊位也是重要的助力之一。
恐怕皇帝已经悔不当初吧。
当然,后悔也晚了,没有任何意义。
安王被押下天牢,齐王死在途中,百官在猝不及防之后,只能将主意打到宫中其他皇子身上
但他们想到的,殷颂自然更早想到了,她早早就控制住了宫里的皇子,别说那些成年的,即使是还没启蒙的小皇子,她也没有掉以轻
这并不难,因为在德妃与安王的压迫下,宫里的皇子们习惯了小心谨慎、步步惊心,他们勾结朝臣的机会少的可怜,甚至可以说,他们那些问鼎尊位的野心,在还没成长的时候,就已经被扼杀在萌芽里。
做完了这一切,殷颂还没功夫收拾废安王,而是抓紧时间调查齐王被害的始末
搜救工作已经做了七天,安王的人下手狠辣,为了保证能将齐王炸死,他们生生掏空了半座小山,埋上过量的黑火药,在那个山雨之夜,合成一场堪称恐怖的灾难
齐王及其家眷的尸身渐渐被找到,殷颂所期待的事,并没有发生
她捏着最新收到的消息,闭了闭眼:“备车。”
她径自去了左相府上
元昭帝姬驾到,左相府匆匆列仗相迎,但出来迎驾的领头人不是左相,而是沈老夫人
“见过殿下……”沈老夫人刚要行礼,殷颂已经扶住她:“老夫人不必多礼,您不要与孤生疏,孤以前敬重老夫人,如今也没什么不同。”
她的笑意温文尔雅一如往日,没有半点因为权倾朝野而张狂傲慢的意思
沈老夫人露出一个笑来,但眼底还有深深的忧愁
“您别怪他,他不是待您不敬。”沈老夫人叹口气:“他常年把心思都憋着,只是齐王与他相识几十年,关系亲厚,这出了事儿……他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三日了。”
“老夫人放心,孤都明白。”殷颂安抚的拍一拍她的手背:“孤这次来,就是来劝左相的。”
“那就劳烦殿下了。”
沈老夫人带着殷颂走到左相的书房前
书房大门紧闭,管家与侍女们站在门外,端着茶水、膳食等,一脸忧色。
看见沈老夫人,管家忙过来见礼:“老夫人,大人还是不叫膳,这样下去,大人身子可撑不住啊。”
殷颂看了看房门,走过去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
玲欢下意识要拦,周围的人也震惊的看着她,不知该不该跪下
纡尊降贵,这才是真正的纡尊降贵
“殿下……”沈老夫人欲言又止
“无妨的。”殷颂笑了一下:“老夫人让人都散了吧,孤进去看看左相。”
言罢,她轻轻扣了扣门,里面理所应当的没人回应,她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
屋里显得颇为昏暗,而且一进去,就有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殷颂顿了顿,抬脚顺着酒香往里屋走。
她在侧屋的小书房见到了左相。
小榻上七零八落散着几个瓷白的酒壶,桌案上从来整整齐齐的案牍与纸墨笔砚被扫落在地上,浓郁到让人头昏脑胀的酒味溢满房间
左相斜坐在软榻上,穿着一身白衣,面沉如水、冷肃沉静,只是眼底是斑斑血丝
听见声音,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殷颂走到他身边,自顾自把食盒放在桌上
“借酒消愁啊……”她轻轻道:“这样的事出现在左相身上,真是出乎意料。”
左相唇角渐渐勾起一个嘲讽的冷笑
他慢慢转过头,盯着她。
他惯来苍白清冷的容颜,因为酒意染上胭脂红,竟意外有一种妩媚风流的风情,只是他的眼神太冰冷、太锋利,让人难以与任何暧昧的字眼扯上关系。
“那臣应该怎么样呢?”他讽笑一声:“永远冷静、克制、理智,仿佛一根尺子、一杆秤,像死物一样毫无波动。”
是的,这就是整座朝堂对左相的印象,而之前的小三十年里,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殷颂道:“孤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她把食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无论如何,把饭先吃了,孤知道你怨孤,孤今儿来这里,也不介意让你发泄发泄情绪,只是你自己的身子,你总是要爱护着。”
“殿下永远这么会说话。”左相淡淡道:“三言两语、巧舌如簧,就让这朝廷如您的掌中玩物一样,任您翻云覆雨。”
殷颂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她心里说不上是有愧还是无愧,但今儿来,的确是自觉主动送上来让他怼的
这么一个朝廷股肱,除了忌惮他手里的文臣势力,她也是真不舍得让这样有才能的臣子憋出毛病来
她既不反驳、也不动怒,一副听之任之的坦受模样,让左相反而有火发不出!
“我与他相识十三年。”他道:“他性子温和孱弱,也许算不上一个多么有能力的主君,但他却有着皇家少有的仁慈温厚,他会虚心纳谏,至少不会把这个王朝拖进地狱里去。”
大概真是醉了,左相的嗓音沙哑,说的话东一句西一句,却是从心里挤出来的
“我与他年少相识,比起君臣,倒更有些朋友的意味,越看清他,我越是知道,如果他不争、不去做上那个位置,安王母子会生撕了他,大梁也会生灵涂炭……他治国才能不足,没关系,还有我,还有大梁无数的臣子,只要我们好好辅佐他,不敢说创造一个恢弘盛世,至少不会让大梁在这一代断绝。”
他用手缓缓捂住脸
“可是,他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