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尔从他怀里抬起头，透过他大手的指缝，看见不远处的小雕像上，站得笔直的慕玉衡。
他手里握着一把小弹弓，还瞄准着这个方向。
“慕玉衡！弹弓放下！过来！”
慕承轩声音里带了怒意，没有撒手，依然护着颜若尔。
这孩子做事任性妄为，没个准，他不敢松手。
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又一发弹丸打过来，刚才没打中，完全是颜若尔运气好。
慕承轩脊背都一阵阵发凉，花生米大小的弹珠，就算没打到头，打在身上也非受伤不可。
听见慕承轩呵斥，慕玉衡眼中升起一抹薄怒，脸蛋都涨红了，死死抓着弹弓，瞄着这边，一动不动。
颜若尔轻轻挣了一下，他搂得太用力，箍得她有点疼。
慕承轩惊怒未消，低头看她。
颜若尔听着他急促的心跳，用安抚的语气轻声说：“你先问问他弹弓是哪来的？”
这种有攻击性的问题小孩，颜若尔相信慕家任何人都不可能把弹弓拿给他玩。
而且今天出去买绘画用品时他还好好的，还主动要帮她拍照，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没有敌意。
才一下午过去，这是怎么了？
慕承轩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放缓了语气说：“衡衡，你先过来。”
慕玉衡小脸绷得紧紧的，又僵持了十几秒后，他“咚”的一声从雕像上跳了下来，走到慕承轩跟前。
慕承轩放开颜若尔，夺过他手里的弹弓。
是一把橡皮弹弓，市面常见。
慕承轩盯着他，语气严厉，“为什么用弹弓打她？你马上要跟她学画，她是你的老师，你是不想学了？”
慕玉衡小脸涨得更红，眼睛里几乎要蹿出火苗，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颜若尔觉得，问一个有品行障碍还不开口说话的孩子为什么拿弹弓打人，还不如先搞清楚弹弓是哪来的。
她扯了慕承轩一下，“进去再说吧，他穿的少。”
慕承轩这才留意慕玉衡只穿着室内的家居服，没穿外套，甚至连鞋子都是室内拖鞋。
别墅里的佣人也已经听见了外边的动静，纷纷出来看，但对这个小少爷，没人敢靠近。
慕承轩走在前面，扔下一句，“所有人都到小客厅来。”
没一会儿，十方公馆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小客厅。
慕承轩已经调了监控，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帧一帧地看。
慕玉衡在他出门去公司后，一直在房间里玩拼图。
三点整，他终于把拼图全部拼好。
然后去了一趟卫生间，三点零五分他下楼，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
三点二十分，他走进花园一处监控的死角，再出现在监控中，手里已经拿着那把弹弓。
慕承轩看了一眼窗外，那处死角离院墙有段距离，不可能是有人从外面把弹弓扔进来的。
也不可能是从慕家老宅带来的，慕玉衡在老宅能拿到的最危险的东西，也只是剃须刀里的刀片。
而且，那种监控的死角，怎么看都是熟悉所有监控位置的人，特意选的。
他把笔记本电脑交给旁边的颜若尔，往后一靠，面沉似水。
颜若尔接过笔记本，看着他暂停的位置。
然后她选了那个死角附近的摄像头查看，8倍速播放。
慕玉衡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除颜若尔之外的六个佣人全部站在慕玉衡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慕承轩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一直是公认的好东家，给钱多，福利好，从不刁难人。
。
这还是大伙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也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慑人的样子。
慕承轩把那个弹弓放到茶几上，沉声问，“有人见过这把弹弓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做声。
慕承轩抬腕看表，“我等到八点，想主动承认可以上楼找我。”
他语气阴森森的，“还有两个小时，被我查出来，就不是解雇那么简单了。”
说完，他让众人散了，小客厅里只剩下他和颜若尔、慕玉衡三人。
他给况叔打电话问：“十方公馆的另一套监控启用了吗？”
况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有些紧张。
十方公馆当初装修时，为了安全考虑做了两套监控系统。
一套是明面上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另一套请了专家做了隐藏监控。
除了慕承轩自己和况叔之外，没人知道还有第二套监控存在。
明面那套监控内容就存在十方公馆，而隐藏的第二套监控，内容实时上传云端。
况叔回答：“启用了，你决定搬到十方公馆那天就启用了，二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慕承轩淡淡地说：“没什么大事，把密码发给我。”
当初没想过会有查第二套监控的一天。
这边房子太大，离公司又没有之前住的高层近，他压根没想过要搬过来。
所以密码都是况叔设的，上云端查看监控，需要他的指纹和况叔设的密码。
况叔很快把密码发过来，慕承轩用平板看第二套监控。
两套监控都查完，两人把各自得出的结果对照了一下，锁定了一个人。
吃完晚饭上楼，就看见慕承轩房间门口蹲了个人。
颜若尔和慕玉衡走在后面，看着那人跟慕玉衡进了走廊尽头的书房。
“我们先上课吧，衡衡，你要是愿意上课，就跟我进来。”
她说完走进自己房间，等了一会儿，慕玉衡跟了进来。
他们上午买的东西都放到颜若尔这里了，她帮慕玉衡把他的小画架支好，工具摆好。
然后把那个酸奶蜜瓜千层给他。
他虽然早就饿了，但是要跟慕承轩赌气，所以晚饭吃得很少。
颜若尔看着他低垂的长睫毛，一口一口安静吃蛋糕的样子，像极了慕承轩小时候。
此时的慕玉衡，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很乖”的错觉。
等到他吃完，颜若尔才说：“吃了我的蛋糕，以后可就不能再欺负我了哦。”
慕玉衡抬眼看向她，睫毛微颤，嘴巴抿得紧紧的，片刻后，他别开了目光。
颜若尔竟从他刚刚的眼神里，看出几分懊恼和别扭。
她打开白天刚买的教材，边翻边说，“其实你不讨厌我吧？我要是猜错了你就告诉我，不告诉我，就是我猜对了哦。”
慕玉衡当然不会告诉她，他看着这个狡猾的大人，在心里鄙视她。
上了一会儿课，慕承轩来了。
他进门看见一大一小两个端坐在画架前，颜若尔正抓着慕玉衡的小手纠正他握笔的姿势，他心底莫名有些柔软。
颜若尔回头问：“老赵是怎么回事？”
蹲在慕承轩门口的人，是园丁老赵，已经在慕家老宅干了十几年，是况叔精挑细选送到十方公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