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之前不知道他想干嘛，是穿着睡衣披了件睡袍出来的。
要知道这孩子如此不按牌理出牌，她就换上泳衣再出来了啊！
可是，看着慕玉衡那认真得快要变成狗狗眼的漂亮凤眼，她又不忍心拒绝他的一片“孝心”。
这孩子难得对一个不是自家亲戚的外人好，慕承轩都说不可思议。
因为自己就有一个问题小孩，所以颜若尔对慕玉衡特别心疼，这也是她之前留在福利院的原因。
于是颜若尔叮嘱他，“衡衡，我是大人了，其实不守着也行，你要是觉得冷，就进屋去啊。”
慕玉衡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分外澄澈。
颜若尔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推门进去，虽然是露天的，但私密性做得很好。
白棉布帘子后是个不规则形状的池子，四周堆叠着大块石头和绿植。
周围绿竹森森，还有几棵枫树，落了一大半的叶子，石子小径上都是落叶。
池中雾霭氤氲，池沿放着木制小托盘，里面摆着沐浴用品，旁边的玻璃瓶里斜插着一枝玫瑰。
颜若尔把长睡袍和里面的睡衣脱下来，穿着内衣进到水中。
透过蒸腾的雾气，仰头就能看见像被打了柔光的星星，果然还是露天池舒服。
颜若尔趴在池沿刷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
随着有些拖沓的脚步声，外面还响起慕承轩的声音，“衡衡，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颜若尔猜他一定是喝了酒，还没少喝。
挺有情调啊……她在心里酸溜溜地想。
大概还保留了一点理智，知道不能把侄子扔下不管，所以尽管很晚了，他还是回来了。
“……上楼睡觉去……”
“你跑什么跑……”
外面乱糟糟的动静终于远去，听起来是慕玉衡不想上楼，毕竟他还要在这给她站岗呢。
然而小胳膊扭不过大手，被慕承轩捉住拎走了。
颜若尔叹了口气，唉，还想着一会儿让慕玉衡上楼去帮她把装衣服的袋子拿下来。
她总不能在湿内衣外面套睡衣，可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她就是不想叫慕承轩帮忙，场面过于尴尬和暧昧。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可能她还会想借这机会搞搞事情。
现在，不想了。
手机响了几声，颜若尔拿起来，是尤迦也发来的消息。
尤迦也：还记得这条路吗？
后面是一张图，夜晚，一条无人的小路。
路旁伸出一串串紫色的醉鱼草花。
颜若尔记得，上大学那会儿，认识了尤迦也之后，她对他的野外探险经历十分好奇又向往。
有一次走过一条路，路两旁都是醉鱼草，颜若尔觉得可爱，拿手机拍照。
当时尤迦也说，这种植物叫醉鱼草，还告诉她为什么它会叫醉鱼草。
她听了之后更加想参与野外探险了，觉得那样的经历真是迷人。
就是那天，她第一次跟慕承轩提起尤迦也，说起她对野外探险的渴望。
慕承轩的反应很大，明确告诉她，他不同意，她回他一句你管不着，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来接她……
颜若尔没回复尤迦也的消息，那些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她闭上眼沉入水中。
忽然又想起小时候，慕承轩家里有一个一整面墙的水族箱，她经常跑去看。
有一天，她问慕承轩，你说鱼会不会流眼泪呀？
慕承轩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他说鱼又没有泪腺，怎么流眼泪。
她当时才七岁，明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却又因为他的嘲笑炸毛。
于是坚定地说鱼一定是会流泪的，只不过它们在水里，人类看不到鱼的眼泪。
那时候慕承轩已经在与她的一次次斗争中学乖了，没跟她争。
还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大鱼的眼泪是大珍珠，小鱼的眼泪是小珍珠，美人鱼的眼泪是钻石”这样的鬼话。
颜若尔在水里吐出一串气泡。
她虽然闭着眼，却忽然感到一片黑影笼罩在上空。
随即“哗啦”一声，两只大手伸进水里，一把攥住了她的身体。
颜若尔惊恐睁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提出了水面。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放倒在池子旁边的木头长椅上。
睡袍当头罩下，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脸那里被人往下扒了扒，露出她惊恐的小脸。
“颜若尔？”
慕承轩吐字含糊，醉得不轻，脸上的神情却比她还惊恐。
“你怎么样？”他声音发颤，手也微微发抖，撩开她粘在脸上的湿发。
颜若尔：“……慕承轩……”
他是以为她在温泉池子里溺水了吗？
慕承轩确实以为她溺水了。
他把慕玉衡抓到楼上，看到自己房门口放了把椅子。
那是颜若尔放在那里防止门锁上的，毕竟临时密码很快会失效。
他走进去发现颜若尔不在房中，又昏头昏脑出来找。
走到泡池这边，看见门没关严，他就进来了。
一进来就看见雾气沉沉的池水上，铺散着一大团长发，而颜若尔整个人却沉在水中，一动不动。
慕承轩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跌跌撞撞扑过去，一把就将人从水里给提出来了。
随即他发现她还有心跳，是活的，怕她着凉，赶紧用睡袍把她裹起来。
有一瞬间他觉得心脏像刀割一样剧痛，像极了几年前，他站在那栋几十层高的楼顶那一刻。
听见她开口叫他，他被悬在半空又狠狠揪紧的那颗心脏终于落回原处。
颜若尔被睡袍缠得紧紧的，很难受，挣扎着想把手臂伸出来。
长椅不宽，她一动，险些滚下去。
慕承轩蹲在她旁边，伸手接住她，双手把她箍得死紧，一张嘴都是酒气，“……你还好吗？”
颜若尔皱眉，“你喝了多少酒？我没事，你把我放出来……”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一直在抖，也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
慕承轩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又像是酒劲上涌有些难受，头垂在她颈间，嘴里含含糊糊的，嘀咕着什么。
颜若尔侧头细听，听见他说：“别让我再经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