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陌生人相处极少，本能地抗拒和紧张。
但又莫名地有些向往，那些一起学画的同学，每次上课他都能看见他们聊得很热闹。
很多字不认识，他还会查字典，看看同学们都说了什么。
颜若尔拉起他的手，“走，先带你去看看上次漫展认识的巧巧。”
巧巧正在她的单人小房间里做手工，上次漫展拿回来的奖杯放在了房间最显眼的地方。
房间墙壁上贴了许多她自己画的画，大部分都是小王子主题。
慕玉衡一走进这个小房间，目光就被那些画吸引了，看着那些星空、玫瑰花和小狐狸出神。
看了一会儿，他像是看出了疑问，小手去扯颜若尔的衣服。
颜若尔回过头来，慕玉衡指着墙上的画望着她。
慕承轩和林筱也看了过来，但没人看懂他是什么意思，慕玉衡有点急。
巧巧看了看他，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给颜若尔看。
“弟弟想问，为什么没有小王子？”
颜若尔看向慕玉衡，“是想问这个吗？”
慕玉衡看了一眼那几个字，大多数都认得，点了下头。
“因为……”颜若尔琢磨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在给巧巧讲小王子的故事时，代入了很多自己的心情和感受。
所以她其实讲小王子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讲小狐狸和玫瑰花。
感觉这是个比较严肃的话题，不应该对孩子说谎，于是她说：“因为在给巧巧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不想讲小王子这个角色，所以，巧巧可能受我的影响，更喜欢小狐狸和玫瑰花。”
慕玉衡歪着小脑袋，看起来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喜欢小王子，明明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小王子。
巧巧碰碰颜若尔的手，然后跑到旁边书架上，拿下一个纸盒，又跑回来。
打开纸盒，从里面拿出一个极其美丽的蓝紫色滴胶小星球。
乒乓球大小的星球，看起来璀璨夺目。
“这也太美了！”颜若尔开心地接过，“送给我的？”
巧巧羞涩地点头，看一眼屋里还站着几个眼巴巴的人，尤其那个小男孩，看着那颗小星球眼睛都亮了。
想到他是自己绘画班的同学，巧巧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滴胶小冰块送给了他。
四四方方的小冰块，小巧可爱，里面有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然后她又找出两个软陶小挂件，送给慕承轩和林筱一人一个。
慕承轩看着手中的小狐狸，他记得颜若尔有一个类似的。
“为什么不喜欢小王子？”他低声问。
“没不喜欢啊。”颜若尔开心地摆弄着自己的小星球。
“那……小王子还能拥有他的小玫瑰吗？”他继续问。
颜若尔忽然间有种被人戳破心事的慌张，转开了头，没说话。
旁边林筱已经被巧巧勾起了做手工的兴趣，想拜小姑娘为师了，正在加巧巧qq。
从巧巧房间出来，颜若尔又带着慕玉衡去了小班孩子的活动室。
慕玉衡那几个小班同学都在这，他们都在网课上互相见过了。
一群孩子正在玩拼图，慕玉衡认出了其中几个是绘画课上的同学，牵着颜若尔的手走过去，默默地看着他们。
看了一会儿，他秀气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小手从颜若尔手中抽了出去，趴到桌上，拿起几块一直被忽视的碎片，摆了上去。
他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就拼好了巴掌大的一块。
小朋友们为之惊叹，那几个绘画班同学纷纷夸奖他“衡衡好厉害啊”。
颜若尔和慕承轩远远地在后面看着这些孩子。
“你看，衡衡其实是可以融入到这些同龄人中的。”颜若尔说。
慕承轩语气平静，“短时间没问题，但他不确定性太多。”
“林医生说你找他咨询过衡衡的事。”
“其实这两年也看过其他心理医生，但衡衡本身非常抗拒，没办法正常治疗。”
颜若尔看他一眼，“你之前说，等合适的时候告诉我衡衡走失那次发生了什么，到底什么时间合适啊？”
慕承轩握住了她的手，“过完年，带你去新城，到时候告诉你。”
又是新城？为什么告诉她那件事，要去新城？
颜若尔不想去新城。
“小若儿，”他低声说，“不要乱想。”
站在旁边的林筱望天，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她听见那声“小若儿”了，也看见了他们交握的双手。
趁着慕玉衡混进孩子堆里玩拼图，院长和几个老师瞄准时机过来表达谢意。
之前打过招呼，慕玉衡不喜欢陌生人，尤其陌生的大人，所以她们一直没过来。
聊了一会，有老师张罗一起合个影。
于是就在这个活动室里，以一整面墙的小朋友涂鸦为背景，大家合了个影。
春节期间福利院组织孩子们演节目，所以下午还有彩排。
颜若尔领着慕玉衡看了好几场彩排，边看边小声问他，“衡衡想不想跟大家一起玩？”
慕玉衡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眼前那些活蹦乱跳的同龄人，没说话。
彩排间隙，那些孩子闲不住，在一起做游戏。
其中有个游戏是经典的蒙眼转几圈，然后去摸前方的目标图案中心的红点。
这游戏不需要跟人交流，又有绘画班的同学在，慕玉衡在颜若尔鼓励下也上去试了试。
结果他平衡能力和方位感极好，玩了三次都是最好成绩。
慕玉衡今天得到了很多夸奖，先是拼图厉害，现在做游戏也厉害，整个人看着都喜气洋洋的，跟平时阴郁的样子大不相同。
甚至不用颜若尔鼓励，只是略微犹豫，就接受了小伙伴的邀请，又玩了几个新的游戏。
二个小时过去，他始终没有“品行障碍”症状中的任何行为，就是看起来比较酷，始终一言不发。
“你说，衡衡的症状是不是应该重新做评估？”颜若尔若有所思，跟慕承轩说。
从慕承轩带她去慕家老宅接慕玉衡那天起，每个人都告诉她这孩子是个小魔王，就爱恶作剧害人搞破坏。
可事实上她跟他相处的时间里，他一次类似的行为也没有。
唯一一次打弹弓事件，还是为了保护她，反而被他们误会了。
慕承轩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小孩忽然从人堆里跌出去，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去好几米远。
那小孩惊呆了几秒之后，嘴一咧就哭了。
颜若尔吃惊地看过去，慕玉衡冷着脸从孩子堆里走出来，目光狠戾地盯着地上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