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摆了摆手,目光依旧黏在表格上:“这般了然的奏呈,谁来都看得懂。武爱卿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才是惊才。”
武定邦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为好,其实也不是谁都能一下看懂的……
回京后,他常听皇帝训人蠢,他想说不是世上蠢人太多,而是万岁爷太聪明,和凡人拉开一大截……
待听到后面夸赞,武定邦原本想说是小女儿想的法子,忍了忍,改了口:“万岁爷谬赞了,臣也是无意中学到的法子。”
后宫不能干政,女子有小才可以,大才容易受猜忌,想到这点,武定邦才极力忍下给女儿表功的心。
一片慈父之心,思虑甚多。
尉迟恭越看越激动,越看眼睛越亮,大赞道:“甚妙甚妙,这样的表用处甚多,若记账如这般的来,便是百官政绩也这般罗列,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这样的表格可比长篇大论的奏呈看得清楚多了,他已然想到了诸多用途。
武定邦听得惭愧,他也是小女儿提到才想得到。
尉迟恭看着看着,眼神落在最近三四年的账目上,看出了点不一样的名堂,他抬头看向武定邦。
武定邦连忙退下拜倒:“万岁爷,臣正想和您禀报,臣发现近几年账本比以往多了许多册,便粗粗翻了几本,发现从前兵部的账本虽乱,却有规范,但这几年的账乱得一塌糊涂,从前那些规范仿若都不见了,许是如此,才比往年多了许多账本。”
尉迟恭轻轻笑了,笑声满是寒意:“是从四年前,朕的父皇身子大不如从前时开始的吧!”
武定邦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尉迟恭放下表格,眼神冰冷:“给朕查,好好的查!”
“臣遵旨!”
群芳殿,小舍内。
梨花出去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陪着秦嬷嬷兜圈子,秦嬷嬷怎么聊,她就怎么聊。
宫里的老嬷嬷成精了,太后的掌事嬷嬷果然不是一般人,一不小心就容易入套。
秦嬷嬷先是关心了梨花一通,故意给梨花造成一种错觉,一直在关注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做的事瞒不过去。
梨花听了满脸欣喜,直接表达了她的欢喜,能得到嬷嬷的关注,荣幸至极。
秦嬷嬷诈了梨花一番,却没有得到意想中心虚和害怕,心下无奈。
田嬷嬷是专管掌仪司教导的,而秦嬷嬷跟厉嬷嬷身上各自有职责在身,管教秀女不过其中一部分而已,忙得很。
所以虽然秦嬷嬷早就注意到了梨花,但日常事务那么多,许多宫务都需要她替太后操心,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
不过秦嬷嬷确定严公公的事,一定跟梨花有关!
来群芳殿之前,她特地去找了严公公一趟,虽然这人说辞含含糊糊疯疯癫癫,但提到梨花时目光躲闪,神色怪异,更证实了秦嬷嬷的猜测。
秦嬷嬷才不信严公公那么高风亮节,会认为自己屈才不配教导秀女,宫里的老嬷嬷和老公公各有各的小算盘,趋利避害的本事十分了得。
严公公这般举止,必定是在害怕什么。
结合上午的事来看,秀女们口风出奇的一致,那定然是统一过口径,说句难听的,就是串过供,这个厉嬷嬷比较有经验。
确认这一点,就不难猜出有个带头的聪明人,在引导着秀女。
秦嬷嬷第一反应就是连胜两个秀女,规矩礼仪诗词都擅长的梨花,懂的这么多,那多会一门《九章算术》也就不出奇了,不然无法攻讦严公公。
秦嬷嬷找过严公公后,完全确认这结论,真是满心欣赏。
有才的聪明人这世上有许许多多,但如梨花这般进退有度的厚道人不多了,让严公公主动卸了差事,达到目的,小惩大诫,处置却留有余地,并未赶尽杀绝置于死地,厚道啊。
要是梨花知道她这么想,必定汗颜,她不过形势所迫而已,没那么高尚。
秦嬷嬷于是接着出招,敞开了些,主动提起严公公的事,问起梨花怎么看。
梨花叹起了气,严公公那番举动倒是看得众人惊讶,不过严公公能被先贤学问折服,也是得其所也,值得赞扬。
秦嬷嬷沉默片刻,接着换个角度问,严公公终究是举止不端失了体统,在秀女面前失了仪,没冒犯武小主吧
梨花立即否认,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怎么会呢,严公公一把年纪了,教人心疼才是,他也并非有意的,嬷嬷莫要怪他。
秦嬷嬷头疼了,她看中的秀女果然不简单,表现滴水不漏,毫无破绽,若一般人还真信了。
可惜遇见的是她,秦嬷嬷十分笃定她的思路没错。
但要教秦嬷嬷单刀直入问梨花,严公公那事是不是她做的,任谁都不会承认,有些事看透不说透才更好周旋,否则将局面弄僵死了,不好缓和,还容易引人误会,让人以为是来逼供的。
秦嬷嬷感觉迂回试探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立即更换策略。
她忽然眉头皱起,长长地叹了口气,故意停下不说话。
梨花无奈,得,这下改成阳谋了,这嬷嬷都愁成这份上了,正常人能不关心关心么
她只能认命地主动问起:“嬷嬷何事愁眉不展”
只问是什么事,却没装着好意说自己会开解分忧,免得打蛇随棍上。
秦嬷嬷愁眉更深,摇头:“还是罢了,这些烦心事怎么好扰武小主……”
梨花眼神一闪,嘿,这嬷嬷还端上了呢,以退为进,还不肯敞亮了说,怕落了下风
正好她不太想听!
于是梨花立即托着腮替她发愁:“也是,嬷嬷这么大本事都得烦忧的事,我便是听了也于事无补。”
秦嬷嬷突然噎住,她发现这秀女比张德发还猾头,才十五岁的年纪,怎跟个小狐狸似的,要脸皮太薄,还真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了。
但秦嬷嬷是谁啊,她目光灼灼,厚着脸皮改口:“那可不一定,武小主听了也许有些主意呢”
梨花摆手推拒:“还是不了,怕费嬷嬷口舌。”
秦嬷嬷不依:“小主这不是有茶润嗓正好这会儿老奴没事,事儿又同秀女们有干系,武小主听一听也无妨。”
“不了不了,耽搁嬷嬷功夫。”
“不费事,听一听吧。”
一老一小打起了机锋,一个拼命推拒,一个一定要说。
…………(阅后即焚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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