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装着为难,最终点头,却话锋一转,答应等一盏茶的功夫,免得让人觉得太过容易,想得太多。
小太监心头一紧,发现时辰不多了,拔腿就走。
甭管真假,他得快快去禀了张公公定夺,万一这美人真的能解决呢?
把人放走,到时没万岁爷的旨意,他们就不好去请人回来的。
理政殿前,张德发吃了一惊:“那美人真这么说?”
小太监无比郑重点头。
皇帝刚午歇完到理政殿来,正在和大臣商议政事,不会那么快结束。
张德发暗自算了算,朝底下的人嘱咐几句,抬腿就走。
先不管这美人消息哪来,既然知道此事,他得去会会,看看有何目的。
张德发跟着小太监赶去,远远便见通往御花园宫门下,背对着他们,站着一名气质出众的妃子,身边跟了个小宫女。
主仆二人已经汇合,在低声说着什么。
张德发心想,倒是沉得住气。
他脸上堆满笑容,走过去拱手道:“武美人,咱家有礼了。”
梨花转回身,像刚发现人一般,微笑回了一礼:“张公公安好。”
张德发一怔,眼前的美人头梳分俏髻,身着宫装,姿态优雅,举止从容,笑容让人十分舒服。
即便见多了美人的张德发,也眼前一亮,不得不承认,好个美人!
只是这个美人……
张德发总感觉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但接下来梨花的话,让他心跳加速,再也无暇去想:
“前些日子偶闻张公公烦忧,我有一法兴许可以一试,公公且听我道来……”
是夜。
尉迟恭回到寝殿,眼神一凝,多看了一眼周遭的摆设。
张德发咽了咽口水,紧张的垂首跟在身后,心想会有用吗?
他也是疯了,听那美人说得头头是道,脑子一热,当场抽风,大动干戈了一场,让那美人的小宫女进了苍辰殿寝殿。
至于那美人,他不敢放进来,只寻了个地方让那美人待着。
张德发是知晓皇帝规矩的,无命令不得放妃子进去,苍辰殿里基本没什么宫女。
知春属于奴才,张德发思虑再三才咬着牙同意,放知春进去已是冒了极大风险。
接下来,张德发大大的长了一回见识。
那美人和他要了套笔墨纸砚,要了寝殿各处尺量,接着便让他带小宫女进苍辰殿。
小宫女很利索,找了尺子,进去走了一圈,接着量每样物件的尺寸,每量一样就让人回给那美人。
张德发看不懂小宫女在做什么,问为何要那么麻烦。
小宫女直言直语:“若我家主子进来就不必那么麻烦,可公公不是不让么?”
说完就埋头苦干,压根没想理他,半句废话没有。
张德发看得一阵糊涂,心里半信半疑。
等小宫女量了大半的物件,那美人处有了消息回应,让人照着她的法子摆设。
每样物件,都精准报出摆放朝向和位置,准确到放在东南西北哪丈哪尺的地步,一分不能差。
正因如此,张德发才感觉这一主一仆与众不同,像有能耐的样子。
才敢把知春带进真正的寝殿。
当是时,知春瞪眼:“什么?弄错了,这里不是么?”
接着将尺子一放,气呼呼道:“张公公不信就算了,奴婢回去同主子说,不白费那劲儿了。”
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张德发堂堂大内总管,宫里谁见了不得巴结巴结,还没被个小宫女这么怼过。
但当时他非但没生气,还慌了,看出知春是真不想干了。
有能耐的人都有脾气啊。
他连忙将人拦住,解释量的地方没白费,都是重要之所。
张德发好说歹说,才把知春拦下,没有让人撂挑子。
这一日,苍辰殿里没差事的小太监全体出动,依照梨花的安排精准摆放,不得有错,要求甚是严格。
梨花放了话:“误差一分,就起不了作用,张公公可要慎重。”
张德发心想真够玄乎的,暂且那么办吧,万一真行呢。
不过有一事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美人要了笔墨纸砚,开始写了张什么,后来又涂掉了,没有再写。
张德发有些奇怪,随后心头微微一动,却假装不知。
这次苍辰殿寝宫的重新布置,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费事儿,先前摆十次都没这一次那么累。
等终于摆好,小太监们个个累趴了,眼巴巴问张德发能行吗。
张德发自己也嘀咕,他感觉这次把握很大,因为那美人做事瞧着就是有章法的,不像胡来的样子。
但此刻他心里突然又没底了,像个犯人,垂头跟着皇帝身后,等待判刑的那刻。
尉迟恭又扫了一眼周遭摆设,只觉得有些不同了,没以往乱糟糟的感觉,看着顺眼多了。
他如常解下颈前第一个盘扣。
张德发见状,连忙上前去帮忙更衣。
他看不出皇帝的态度来,心里直打鼓,纠结了一会儿,狠下心来禀报今日之事:“万岁爷,奴才今儿个未得旨意,自作主张让人将东西重新摆了一遍。”
尉迟恭淡淡“嗯”了声,未说好,也未说坏。
张德发手上熟练地更着衣服,弄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沮丧,心想还是没用。
他忧愁的暗叹,眼下未发怒已是万幸,只是等他把放那小宫女进去的事说出,恐怕就要触怒龙颜了。
张德发替皇帝更上寝衣,接着噗通跪在地上:“万岁爷,奴才有罪……”
把他私自做主放知春进来,根据梨花安排进行摆设的事说出。
尉迟恭讶然:“武定邦之女陈设的?”
张德发叩首:“回万岁爷的话,正是,奴才不敢让武美人进来,却让她的宫女进了来。奴才糊涂,奴才有罪,还请万岁爷治罪。”
尉迟恭闻言看向各处,每一个细节到位,连个小物件的摆放,都在顺眼的位置。
不过看到张德发刚安放好的龙袍,他皱起了眉:“倒是比你有用。起来吧,往后就这么办。”
说着上了御床,准备安寝。
尉迟恭入睡前闪过一个念头,武定邦父女都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