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发心神恍惚的出了汀梨院,皇帝与梨花待在一起,他再没眼色,也知此时不是禀报的时候。
他后背冷汗落了一层又一层,先前想不通的关节,在刚刚那一瞬间都想通了。
难怪他第一次见武美人,觉得有点眼熟。
那不正是秀女进宫那日,在锦绣台的梨花树下那秀女么!
难怪乌雪奉命前去护的是武美人而非吴芳儿,原来早认出了。
连御兽都能认出来,他堂堂大内总管竟错把珍珠当鱼目。
张德发感觉天都了塌下来,他竟让万岁爷认错了人,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过往皇帝下发的赏赐经由他手,全部送错了人。
万岁爷赐的宫殿、位份、丝绸首饰名贵摆件等等等,全部赏错了对象。
正主却被丢在偏僻荒凉传闻还闹鬼的汀梨院,备受冷待不止,还有个不好相与的邻居!
而他是怎么干的,直接昧下了本该给武美人的苍辰殿宫章!
武美人主仆去苍辰殿帮助陈设辛苦一场,他后头甚至都没派人去汀梨院谢过,冷待中的人就有他一份子。
张德发越想越晕眩,每记起一点,他这心就凉一分。
这回可不是屁股开花那么简单的事了,他感觉自己这身皮能不能留下还要另说。
如果张德发去惊鸿殿时,当先去看过吴芳儿的尸首,他定会觉察不对,兴许还能补救那么一丁点儿。
可惜没有如果。
张德发恍恍惚惚走去惊鸿殿,他要审人冷静冷静。
“哎哟!”张德发猛的一拍脑袋,险些忘了件重要的事!
他火急火燎的前往某间房子,一改审人时威喝恫吓的脸,腆着笑:“知春姐姐,你没事了,咱家请人送你回去?”
之前梨花是首要嫌疑人,加之小俊子服毒自杀,张德发特别交代人优待知春和刘三子。
他让人搜知春和刘三子搜得十分仔细,不止嘴巴张开查过有没有毒丸,最后连头发丝儿都细细搜过。
故而很多奴才乌泱泱被弄进主殿看押时,知春和刘三子两人正在被严格搜身。
将刘三子吓得屁滚尿流,以为他是头号要犯,哭天抢地的招了他有二心之事。
刘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招出他去各处活动想调出汀梨院的事。
此事他都活动好了,十拿九稳,就等明儿个去梨花那里装可怜哭一场,让放人就能走。
谁知还没去就出了天大的事,把刘三子肝儿胆儿都给吓出来。
后面听说他那翻出一袋银子,刘三子更是大呼冤枉,声泪俱下诉说他的冤屈。
他最多就敢干点偷奸耍滑的事,旁的事就算想过,也没那个贼胆啊。
反观知春就镇定多了,她牢记梨花遇到事别慌别怕要相信她的话,受审期间遭受恐吓设陷都牢牢守住了本心。
听到小俊子死的消息时,知春被吓着了,但第一反应是担心梨花,不该说的一点儿都没暴露。
张德发见审不出什么来,特别去“关照”了知春。
现下他肠子都悔青了!
知春狐疑的盯着张德发直瞅,拒绝干脆:“不行,奴婢得配合张公公将案子审清楚,不审清楚绝不走!”
知春对张德发一点好感都没有,这死太监之前还吓她,说再不招实话就用刑。
所有审她的人里,就这死太监最奸最诈,嬉皮笑脸下都是阴险,字里行间满是陷阱,就为了引她上钩。
但她是什么人呐,她可是受自家小姐一路熏陶过来的,八百个心眼子都见过。
故而知春此刻以为张德发改了招数,想要唬她,让她放松警惕,于是纹丝不动端坐着。
张德发嘴巴发苦,谁教他有眼不识泰山认错人,后面等着他的还不知是什么下场,现下又明里暗里将武美人从上到下得罪个干净。
真是天要亡他!
但一个小宫女那么难缠,是他始料不及的。
张德发费尽口舌去劝,好说歹说哄着,态度热情得不像话。
知春越发怀疑,态度冷冷淡淡就一句话,她是清白的,是良民,她不走,她要积极配合受审!
“张公公先前不是说奴婢不招绝不放人么,奴婢清清白白,自是不怕的,要审就来吧。”
张德发苦得胆汁都出来了,没见过放个人那么难。
直到他说梨花没事,人已经回汀梨院了,还特意把掌刑司的人找来作证。
知春才满是怀疑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张德发身心俱疲,底下的人问:“张总管,那叫刘三子的放不放?”
张德发心想那有二心的孬货,武美人似乎另有安排,于是挥挥手:“明早把人押去汀梨院,亲自交给武美人处置,便说是咱家吩咐的。”
希望看在他识趣的份上,少记他点仇。
把这两件事料理完,张德发去过问了一圈查到的东西,算了算时辰,连忙赶回苍辰殿。
人未到苍辰殿,他就叫道:“小顺子在哪,快,将他给咱家找来!还有小怔子!”
他要把这俩刚从宫外办差回来的小太监找出来!
在皇帝扒了他的皮之前,他先将这两个死小子的皮给扒了,尤其是小顺子这糟心货!
武小主,吴小主,武吴不分!
这小太监坑死他了!
汀梨院。
梨花有那么一刻,是很想揍妖孽的,长得好看也没用。
堂堂一皇帝,脸皮真厚,不成体统,瞧瞧都办的什么事啊。
先将她的发髻给弄散了,接着给她挽了个乱七八糟的发髻。
再岔开话题,装做月下赏景的模样瞅了一圈汀梨院。
接着人眉头一皱,十分嫌弃:“这院子怎这副德行,一半如那牛山濯濯寸草不生,一半如那荒郊杂草丛生,花草盆栽景致呢?”
梨花心里呵呵,罪魁祸首不正是这死妖孽么。
她自打入住汀梨院便一直在开荒修缮,现下才勉强把地给开出。
梨花费劲心思花银子托人,才移栽了一些树木,但没那么快长出来。
所以这个夏日,西偏殿这片都得光秃秃的炙烤在艳阳下,没点树荫。
她语气甚是冷冽:“臣妾得谢谢万岁爷恩赐这处潜力甚大的院子,用心良苦,忧臣妾太过闲暇,让臣妾有无数余地发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