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看她神色,便知又在大逆不道了。
只是小贼不懂,乌雪也不懂,他要送予她的东西,怎能来自赃物。
若他日有人认出这些物件来自某某一案,只怕小贼会沦为笑柄。
所以要送,他会送她最好的。
尉迟恭气定神闲:“虽不能交由你处置,不过爱妃品行正直,得到不义之财,便禀明于朕,表现甚佳,当赏,朕思来想去,便选些珍宝首饰赐爱妃以示嘉奖罢。”
梨花眼睛越听越亮,听到最后双眼发光,当即起身谢过,像个狗腿子一般大赞特赞皇帝英明神武。
妖孽眼光甚高,旁的东西和他选的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梨花还记得他当扒手顺走了自己的簪子,后面还回一个梨花玉簪的事,那枚玉簪送到她心坎上了。
可惜当时她傻,不知死妖孽的身份,不然给她十个八个,她都收下。
梨花很多次想起那簪子便肉疼,暗骂自己傻,错过了许多。
她还记得有一回,他说可以答应她一个请求,但被当时天真犯傻的她义正言辞拒绝了……
每每想起这件事,梨花便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皇帝金口玉言许诺一个请求,多大的脸面,多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当初要是接住了,头一个便是当不孝女,让罢免武大人的官职,赶一家子出京避祸。
这样一来,她起码少奋斗十年,在后宫想怎么苟都行。
多想无益,如今梨花不会犯傻了,妖孽愿赏,她便大大方方接着。
不过梨花还是不太死心,桃花眼灼灼:“当初万岁爷说可答应臣妾一个请求,不知是否还作数?”
尉迟恭眉毛一挑,小贼贪得无厌,似笑非笑:“你说呢?”
梨花讪笑,知道了,不行,妖孽还挺有原则,她也不是那么无赖。
她想起一事:“说到那些物件,乌雪还叼回个荷包,里面放的东西臣妾瞧不懂,只觉得有些不简单,担心放于主殿中丢了,便收了起来。”
“何物?”尉迟恭诧异。
“请随臣妾来。”
说话间,梨花起身穿过小厅来到内室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把放于最下面包了层帕子的东西拿出。
尉迟恭跟着过来,有意无意看了眼床榻,心头泛起两分涟漪。
他别看眼睛,看向梨花的动作,一眼便看到首饰盒最上层放了一支青龙白玉钗子,正是他替梨花挽发的那支。
尉迟恭心下满意,面上带着淡淡笑意道:“爱妃可要收好了。”
梨花闻言莫名,转头问:“万岁爷要臣妾收好什么?”
她东西都收得很好啊。
尉迟恭笑着岔开话题:“先看看那样东西。”
梨花解开帕子,面前赫然出现个粗糙的男式荷包。
尉迟恭眉心一跳:“乌雪拿回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之物。”
男人的荷包怎能给小贼,罪加一等!
梨花知道他这人毛病很多,以为他嫌弃荷包这个荷包脏,正想拿出荷包里装着的东西。
尉迟恭却一边嫌弃,一边连带帕子接过,不让梨花碰那荷包。
他亲自将里面的东西掏出,待看清了东西,尉迟恭神色一瞬变得沉寂。
他面上无甚表情,将那块雕了苍鹰的古物翻来覆去看,未发一语。
梨花心中凛然,感受到妖孽的气势陡然变了,极具压迫。
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言笑晏晏的妖孽,而是皇朝的帝王,异常陌生。
她心知有异,在旁边安安静静待着,亦不说话。
尉迟恭周身气息冷冽,将东西塞回荷包中,冷冷道:“朕倒小瞧了那群匪徒。”
他忽想起梨花还在,怕吓到她,面色温和下来:“今日朕不能陪你了,你……”
梨花笑笑,摇摇头表示没事:“万岁爷您去吧。”
尉迟恭想伸出手揉揉梨花的头发以示安抚,却想起碰过荷包,便用手臂将人揽入怀中:“等朕料理了这桩事再来。”
说着用力抱了一下,放开人转身往外走去。
“玉先生!”梨花蓦然出声。
尉迟恭走到门口,停步回头。
梨花看着他,灿然一笑,端端正正行礼:“臣妾恭送万岁爷,愿万岁爷事事顺意。”
尉迟恭心头泛起几分暖意:“你亦如是。”
话毕,就此离去。
他大步朝苍辰殿走去:“速去告诉胡非非,那群匪徒,朕要活口。让内卫司将藩王近日消息呈报与朕。”
身后有两个人叩头领旨,匆匆朝不同方向飞奔而去。
汀梨院内,梨花站在原地,定定想着什么。
方才帝王威势在她面前展露一角,她很想问那是什么东西,为何是这种反应。
可是后宫不能干政,皇帝不主动说,她若问得过多,妖孽会不会多想?
他们距离看似很近,实际却很远。
但她喊他,他愿意停步回头,是不是代表将来有事,妖孽亦愿意停步听她一言呢?
梨花需要确定,因为武家需要。
京中一座四进院内。
彪爷感觉大白天见鬼了似的,身后好像时不时有影子晃过,让他有种颤栗感,总觉得被什么盯上了。
但他猛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彪爷问旁人:“你们有没有感觉背后有东西?”
大家伙盯着他后背瞅,看来看去,一致摇头:“没有。”
彪爷脸上横肉抖了抖,怒道:“老子是问你们,有没有感觉什么鬼祟的东西!”
他描述了一番他的感觉。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特别机灵:“彪爷,你杀过那么多人,有鬼跟着你不奇怪啊。”
这话没毛病,彪爷完全没话说了,遂觉自己多心。
不过鬼而已,鬼怕恶人,他就是恶人。
当务之急是等那贼来,将人擒住,拿回所有的东西,尤其是那件东西。
彪爷心焦地等待天黑,祈祷那贼千万要来,为此他甚至求菩萨保佑。
此举又被吐槽太怂,众人说与其盼那贼来,还不如盼阴先生赶紧到帮着想想办法。
“你们懂个屁,”彪爷骂道,又算算日子:“阴先生这两日应当就到了。”
他一筹莫展地嘀咕:“交给我保管的那样东西,说是很要命,也不说清楚怎么个要命法,累得我这心七上八下。”
怕东西丢了,他无时无刻不带在身上。
谁能想到京城如此人心险恶,那么多宝贝值钱的玩意儿都偷了,竟还能看上他腰间的一个破旧荷包。
唉,还是京城人心不古,贼啥都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