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
“你是隐洺仙人的徒弟吗?”
玉涵纾看着一身气质卓然的风临初,不管怎么看,他都是那么完美。
风临初没说话,继续处理手中的奏折,这份奏折是玄王弹劾江御史结党营私的奏书,被他劫了下来。
玄王为人傲慢清高,在朝中树敌颇多,所奏内容皆是无稽之谈。
江御史是继玉丞相后难得的贤臣,他自然不会让忠贤之辈无故受冤。
更何况他一向厌恶昏庸之辈。
见他半天不说话,玉涵纾有些郁闷了,“到底是不是啊?”
她在大街小巷听到各种传言,把隐洺仙人传的神乎其神,也听闻隐洺仙人此生只收过两个徒弟,无人知晓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
但今日听到谢朝歌说,雪莲丹除了隐洺仙人有,再没有人能炼,如今隐洺仙人已故,能有雪莲丹的只有他的徒弟了,也就是风临初和洛清芜。
当初在游船上,崔柠语曾跟她讲过江隐门被灭门一事,听着觉得恐怖,如今猜到风临初是隐洺仙人的徒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知道朋友的家被灭门,自己不知如何安慰。
江隐门在东御的蔺圩城与北傲的孤洛城之间,风临初和洛姐姐一定是因为江隐门的事才会出现在东御。
风临初从奏折上抬起头,清冷的眉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确实让他惊讶,她竟然能猜到他是师父的徒弟。
“你觉得是,那便是。”风临初也没想过隐瞒,既然她问了,便说吧。
风临初抬脚走出书房,玉涵纾在后面跟上,心里五味杂陈,江隐门被灭门,他当时该多有痛……而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是,
只见他走到水缸旁,拿起一个水瓢杳了一瓢水,抬脚走回书房,走到案桌前给那盘君子兰浇水,他动作很小心,生怕浇多了会把君子兰养坏,玉涵纾默默的看着他的动作,他很喜欢君子吧,那么温柔又有耐心。
风临初把水瓢放到案桌上,回头看着玉涵纾,“你还有何事想问?”
难得见她这般安静,不过脸上又写满了疑问。
“额,我,我……”玉涵纾被他这么看着有点不知所措,故作轻松道:“我听到雪莲丹就猜到你是隐洺仙人的徒弟,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她当初的脑子真是不够用,竹蕴当初就告诉她是风临初给她服了雪莲丹,偏偏在今天看见谢朝歌拿出“雪颜”才联想到雪莲丹,唉,这脑子。
而且谢朝歌说雪莲丹极其珍贵,他当时就这么给了她,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虽然这个谢来的太迟了点。
风临初语气淡淡:“不算太笨。”
“这算是你第一次夸我了?”玉涵纾眉眼弯弯,他说话还是这么毒舌。
“江隐门……”玉涵纾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又跑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风临初语气淡漠,“没了。”
“对不起。”玉涵纾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竟往他伤口上撒了盐。
虽然他平时冷冷的,谁又知道他背后的情绪,师父没了,他一定很痛苦。
风临初冷漠的说道:“玉涵纾,你不算太笨,但有些事,不该多问。”
他生气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多了解你。”玉涵纾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完已经不敢看他了,羞愧的低下头。
“呵”
风临初轻笑,如诗如画的俊颜看着她,“了解我?了解什么?”
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解他的心机与城府?了解他有什么目的?
“……我。”玉涵纾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开口。
“玉涵纾,你是他的侄女,他是皇帝。”风临初的话让她莫名其妙。
“他是皇帝跟我有什么关系?”玉涵纾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风临初淡淡的看着,“你是他的侄女,身份尊贵,不该想的不要想。”这句话重重的打在玉涵纾的心上,他这是告诉她,要绝了对他不该有的心思吗?
玉涵纾气笑了,“什么是我不该想的?你倒是说说看。”
他明明知道她喜欢他,还要说这句话,难道他不知道她会难过吗?
不管南宫若和殷絮湘甚至全京城的人怎么说,她都不会在意,可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她很想哭,很委屈。
风临初语气微冷,“我习惯了孑然一身,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他不该对玉涵纾有任何怜悯之心,她毕竟是南宫傲的侄女,只要是四国皇族的人,他都不该怜悯。
“我听不懂,风临初我听不懂。”玉涵纾眼眶红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想要走进你的世界,我不想再看到你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
“我可以不在乎任何的非议,可是你的任何情绪,我都记在心上。”
玉涵纾说完就跑了出去,她不能在他面前哭,她现在这样已经够丑了,不想让他看到更丑的自己。
门口的清泉,内心:玉大小姐竟然哭了,他没看错吧?
看着跑出去的身影,风临初的心被狠狠揪住了,第一次有一个人对他说,不想看到你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
从三岁起,父亲母亲因蛊毒离世,他就跟着师父在江隐门学武,就习惯了一个人,现在听到这句话,他不知该作何,她就像太阳温暖了他,可是,他跟她终究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可以在南宫傲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做一个大小姐,有皇帝和太后的宠爱,而他,背负的太多,终是他配不上她,甚至将来还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风临初,你不能心软。
他对玉涵纾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的立场注定他们不会有未来。
亭子里,玉涵纾坐在地上,用衣袖捂着自己的脸,小声地抽泣。
不管他们再怎么说她配不上风临初,她都没有在意,但他的一句话,好像她的坚持都是一场笑话。
“玉涵纾?”谢朝歌的声音传了进来,他也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他其实想问,你怎么哭了,只是说不出口,即使她的声音很小,他还是听到了。
不是一回来就往冰块脸的书房去了吗?这是跟冰块脸吵架了?
玉涵纾从衣袖上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怎么哪哪都有谢朝歌,她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她这么狼狈被他看见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笑话她。
“你别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啊,我可不懂怜香惜玉,还有你先从地上起来。”谢朝歌别扭的说道。
玉涵纾起来坐到石凳上,谢朝歌坐在她旁边,两人谁也没开口说活。
谢朝歌还是先出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你跟冰块脸吵架了?”
沉默……
气氛很是尴尬。
“没有。”玉涵纾声音闷闷的。
她跟他吵架都算不上吧。
“没有,那你怎么还哭鼻子了?”谢朝歌调侃她,“我认识的玉涵纾,平时可不会哭啊,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跟冰块脸吵架才怪。
“哎呀,我只是很想不通。”
谢朝歌问:“什么想不通?”
玉涵纾幽幽的说道:“我一开始只是问他是不是隐洺仙人的徒弟,他间接承认了,然后他就说我是舅舅的侄女,身份尊贵,不该想的不要想太多。”
她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这么说,皇帝的侄女也不影响她喜欢他,为什么他要那么说,让她断了对他的念想的意思。
隐洺仙人的徒弟完全影响不到他,为什么他要突然那么说,还有扯到舅舅,这又是什么逻辑?
谢朝歌嘴角一僵,南宫傲是玉涵纾的舅舅,正因为南宫傲是皇帝,冰块脸才会说出这些话,他知道冰块脸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谢朝歌轻笑道:“呵呵,也许是你提到冰块脸的师父,他心情不好才会那么说吧,你不要多想。”
当初冰块脸就不该让她靠近的,现在知道痛苦了吧?
明明有意却要假装无情,这就是感情,真是折磨人。
“是这样吗?”玉涵纾一脸狐疑,“若是这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提到隐洺仙人的,是我让他想起了伤心事。”
谢朝歌尴尬的说道:“你不必自责,你也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是别的原因,但他不能告诉玉涵纾。
这件事除了他和洛傲娇还有洛族,和已故的隐洺仙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他要守口如瓶。
谢朝歌试探性道:“其实吧,冰块脸冷冷的,还没有人情味,且很无趣,你何必浪费时间在他身上呢?”
趁现在把这萌芽扼杀在摇篮中,免得日后玉涵纾知道真相更痛苦。
玉涵纾冷肃道:“不,我并不觉得浪费时间,我自己的时间我很清楚,而且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我心悦你,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谢朝歌一身冷汗,玉涵纾执着的性子真不是件好事,“那你就没有想过,他此生不打算娶妻吗?”
他就不信这句话不能打击她。
这个恶人他愿意做,至少为了冰块脸不要让他为了儿女私情而意气用事。
也不能让任何因素,动摇他一直以来的计划。
“他不娶妻?那我就娶他,让他嫁我,我也是很乐意的。”
谢朝歌:“……”这是什么惊悚的话,这么恐怖,想让冰块脸入赘不成?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危险。
“咳”谢朝歌轻咳,“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奇妙,但是千万不要到他面前说,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其实他一直知道玉涵纾是个好姑娘,执着,勇敢,只是跟冰块脸始终不是一路人,因为她是皇帝的侄女,跟皇族沾边的,都不适合冰块脸。
“我是认真的。”玉涵纾一脸严肃。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毕竟冰块脸的魅力那么大,很少有女子不喜欢。”谢朝歌干笑道,除了洛傲娇。
玉涵纾认真而严肃的说道:“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的外表,后来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到他就会心跳加速,再后来我时常看到他一个人,觉得他很孤独,就想要走进他的世界,至少在他难过的时候有一个人可以陪他。”
不想让谢朝歌误会她因为风临初的美色而接近的风临初。
谢朝歌一脸震惊,玉涵纾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她对冰块脸早就动心了?
“额,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我说的话,你认真的想想。”谢朝歌连忙站起来,飞快的出了亭子。
他一直以为玉涵纾看上的都是冰块脸的美色,现在这些话震惊到他了。
玉涵纾独自坐在亭子里,风吹起浅蓝色外袍,墨发也随风飘动,额前细碎的发丝稍稍遮住她的眼眸,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
书房里,谢朝歌严肃的看着风临初,“我方才在外面跟玉涵纾说了好多话,她对你是认真了,而且还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执着。”
风临初没有说话,淡定的拿起君子兰掉落的叶子放在一旁。
叶子掉了。
谢朝歌差点跳脚,“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该怎么办,虽然她是一个好姑娘,但她……”
“她什么?”风临初瞥了他一眼。
“……她是跟皇族沾边的人,她舅舅是皇帝。”谢朝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定要他说出来。
“嗯。”风临初面无表情。
皇族……
“……没了?你就这反应?”谢朝歌无语。
风临初语气淡淡,“我知道。”
当初芜儿把她带到“水天一色”还跟她做起了朋友,也是他默认的。
在东御之时对她百般纵容,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雪莲丹也是他亲手给的她。
再到如今让她住进国师府也有一半是出于私心,是在保护她。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他心乱了,不知何时心乱了,乱的他措手不及。
“你现在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玉涵纾一直在他眼前晃,这个问题很严肃,他担心会乱了计划。
风临初语气很淡,“不知。”
他已经说了重话,想必她这几日都不会来找他了。
谢朝歌无奈道:“算了,我先出去走走,你自己想想吧。”
出去的时候,谢朝歌还很贴心的把门给他关上,清泉在门外守着。
风临初静静的坐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