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暗房里,洛清芜坐在凳子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祭司。
祭司问道:“考虑的怎么样?要不要与本座合作?”
“不可能。”洛清芜冷声道,要她杀了玉涵纾,这辈子都不可能。
祭司再次说道:“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师父是谁杀的吗?只要你把玉涵纾杀了,本座便告诉你。”
洛清芜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祭司的手下引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杀了玉涵纾,交换的条件便是告诉她江隐门被谁所灭。
“我师父是谁所杀,江隐门被谁所灭,想必你很清楚。”洛清芜讽刺道。
东御暗卫的令牌就在现场,而他作为东御祭司,她不信他不知道,更何况他还是东方恒的师父。
“你怀疑是本座干的?”祭司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么说,你真的不答应本座的条件了?”
洛清芜不语,显然是拒绝。
祭司眼里有一丝欣赏,“不错,不愧是隐洺的徒弟,很有骨气。”
见他说完了,洛清芜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来到这里倒是没有任何人为难她,但就是不让她走。
祭司不冷不热的说道:“你若走了,就别想知道你师父被杀的真相。”
“不劳你费心,我自会查明。”洛清芜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柱子上燃着诡异的白色蜡烛。
刚走出去便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躺在地上,洛清芜眉头紧蹙,想要抬脚,却看到了他血肉模糊的脸,是离醉。
脑海里顿时响起了玉涵纾的话“离醉就是我的哥哥玉憬尘”,洛清芜立刻蹲了下来,探上他的脉搏,十分微弱,只剩下一口气了。
身后的祭司来到了她的面前,冷漠道:“背叛本座就得死。”
“他就是玉憬尘。”洛清芜冷冷的说道,“六年前失踪的玉憬尘。”
“不错。”祭司承认的爽快,“他的命是本座救的,本座要他死,他就得死,让他多活六年已是对他莫大的恩赐。”
“你倒是承认的爽快。”洛清芜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掰开离醉的嘴给塞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离醉的气息增强了几分。
祭司也不制止洛清芜。
把小瓷瓶收好,洛清芜站了起来,对祭司伸手,“蛊毒的解药。”
从他的脉象来看,离醉的蛊毒一个时辰前刚发作,又受了那么重的刑罚,体内还有另一种毒药折磨他,他还能剩下这一口气,算他命大了。
祭司淡漠的看着她,竟然真的从怀中拿出了一颗黑色药丸递了过去。
洛清芜接过,很是诧异的说道:“为何?”
她为何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为何她问他要解药他就给?
难道他以前认识她?
“你是不是江隐门的人?”她上次看到他使的是江隐门的招式。
祭司没回答,看向洛清芜,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人影一闪,便离开了长廊,只剩下洛清芜和昏迷不醒的离醉,检查了丹药之后,洛清芜再次掰开离醉的嘴,将丹药塞了进去,将他扶靠到墙上,给他输入内力,一刻钟后,洛清芜将手收回,扶着离醉站了起来,二人就这样慢慢走出了长廊。
外面,已是夜里子时了,洛清芜把离醉放到地上,回头看着后面的暗房,竟然是依山而建,怪不得阴暗潮湿,原来这间暗房是在山洞里。
她今天到这里,迷雾重重,根本看不清是山洞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洛清芜满脸疑惑,祭司对她无半点伤害,也没有为难于她,还这么轻易的让她带走离醉。
江隐门被灭,到底是不是祭司所为,为何查到东御皇族就没有任何线索了?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瘟疫?蛊毒?师兄的爹爹和娘亲就是死于蛊毒,难道……祭司?
“咳咳咳”
地上的离醉醒了过来,艰难的睁开眼睛,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看到洛清芜眉头紧锁的样子,声音沙哑道:“洛姑娘,你怎么会在这?”身上的疼痛已经轻了不少,身体里还有一股不属于他的内力,是洛姑娘救了他?
从师父的手里救了她?
洛清芜淡漠道:“路过。”
离醉:“……”
“你是玉憬尘。”这是肯定句。
“是。”离醉点头。
师父派他监视玉涵纾,他这段时间一直暗中关注玉涵纾的一举一动,直到几天前师父派千面阁的左副护法去刺杀玉涵纾,也就是玉涵纾去陵安寺的路上。师父也派了他去,一路上他一直有机会杀了玉涵纾和她身边的两个暗卫,但他下不去手。后来风临初出现救了玉涵纾,左副护法却因此差点丢了命,是他把左副护法带回了千面阁。再后来他向师父请罪,师父一怒之下把他关进扶风堂。
那里的刑罚堪称江湖上的“人间炼狱”,他的蛊毒近日频繁发作,又被身上的“千肠散”折磨,最终他承受不住昏了过去,昏过去的时候他想起了往事。
他是玉憬尘,是玉涵纾的哥哥,是已故的玉辞珩和南宫幻凉的儿子,是六年前离开南黎的玉憬尘。
洛清芜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她从来不是多事的人,今日把他带走,因她是玉涵纾的哥哥,还有当日曾打伤了他。
离醉静静地坐着,感受到身体的异常,震惊道:“洛姑娘,我身上的蛊毒减轻了大半,是你做的?”
“不是。”洛清芜语气淡淡,“是你师父,他给你的解药。”
连谢朝歌都没能炼制的解药,她又怎么会有。
“师父,竟然是师父。”离醉不可置信的说着,“他从来不会给我解药,只会在我蛊毒发作的时候冷冷看着。”
洛清芜负手而立,“他既然给了你解药,便是放你走。”
“你身上的“千肠散”我已给你服了解药。你身上的蛊毒也清了大半。你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有何打算?”
涵纾可一直在等着他。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若师父当年没有在泥石流里救下我,我早已死在六年前了,就算要我现在死在师父的手里,我也毫无怨言。”
“我是玉憬尘,更是离醉,但没有师父,玉憬尘早就死了。”
离醉短短的几句话,洛清芜便知道他要回到祭司身边去了。
“那你可知,你妹妹一直在等你。”
离醉苦笑一声,“终究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起她。”
流言蜚语他都听到了,是他当年的任性害的她这些年被指着脊梁骨骂。
洛清芜问道:“若是你妹妹和你师父之间做一个选择,你当如何?”
祭司已经派他去杀了玉涵纾,而玉涵纾若是知道他这些年的痛处,一定会跟祭司没完,到时候为难的只有他。
一个是他的师父,一个是亲妹妹,无论是哪个,都不好选。
“洛姑娘,我,我不知道。”离醉无力极了,师父和涵儿,他都没得选。
半响,离醉痛苦的闭上眼睛,沉痛的声音响起:“涵儿身边有舅舅和外祖母,表哥,初痕,风国师,还有你们这些朋友,这些年她没有我一样活的很好,我这个罪人有什么脸面回去。”
洛清芜语气清冷,“那你可知,她这些年在丞相府过的并不好,她一个人要面对你小叔,还要担心被人暗杀,几个月前还落了水,又曾被墨阁二长老刺杀,为的就是杀了她抢夺丞相府的财产,她还要被世人指着脊梁骨骂命里带煞,克死双亲害的哥哥下落不明。”
这些话从洛清芜嘴里再次说了出来,离醉心痛的无法呼吸,他知道,涵儿被人骂,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
这段时间他关注丞相府的一举一动,知道小叔对她不好,也查到她落了水,还是小叔所为。
他在为当初的决定而后悔,若不是当年他把涵儿托付给小叔,而没有托付给舅舅,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这都是他的错。
“罢了,如今的你,不适合回到祭司身边,也不必先回到丞相府,我带你去个地方,等你想清楚了再回来吧。”洛清芜叹了一声,语气还是很清冷。
她不会问他,六年前的瘟疫是不是跟祭司有关,也不会问他祭司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更不会问他祭司府的死气是怎么回事,既然祭司有恩于他,这么问便是让他为难,陷他于不忠不孝不义。
“多谢洛姑娘,还望洛姑娘不要把我恢复记忆的事告诉涵儿。”离醉感激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她清冷,如今对他说了那么多话,都是为了涵儿吧。
“恩。”洛清芜淡淡的应道,然后扶起离醉运用轻功消失在了原地。
二人走后,祭司和一个黑衣从不远处走了出来,“师父,离醉是枚弃子,何不杀了他,以免永绝后患,他可是知道我们不少事。”是今天带洛清芜来的那个戴着狼牙面具的男人。
祭司沉声道:“无妨,既然她把他带走了,那便留着他的命吧。离醉不会说什么,他可是很重情义呢。”
放他走也是了解他断然不会把事情说出去,毕竟离醉也是叫了他六年的师父呢,还是救命的恩情。
不过不能看到一出好戏了,罢了,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是。”黑衣人不敢再说什么。
他知道师父对那位洛姑娘纵容的原因。
“等四国矛盾起,天下战乱,便是成功之日。”祭司阴鸷的笑道。
“师父英明。”黑衣人附和道,眼里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