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他是陛下钦封的协办使,是随本督查一同前往徐州赈灾的同僚,徐大人代表的是陛下,别说斥责你,便是砍了你的狗头,你又能如何?”
就在这时,狮驼岭的入口突然鱼贯而入一群衣着华贵之人。
为首的老者虽身材瘦削,面色有点差,但神情冷傲,步履从容自信,双手背在身后,一看就像是长期身居高位的上位者。
“阁下是?”
胡中杰眉头一皱,没有开口。却是朱蛩率先忍不住了,脸色微变地紧紧盯着老者问道。
如果说胡中杰与徐忠的联手暗算,还能让朱蛩临危不乱、从容应对,那么这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无疑便是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朱蛩有些心慌了!
那老者闷哼一声道:“本官乃户部尚书周斌琨,今受陛下旨意,带领户部大小官吏以及柳州军马监欧阳将军,以督查的身份入徐州赈灾。因为事态紧急,所以本官决定轻装简从,先于欧阳将军的一万大军入徐州。”
朱蛩神情一连变换数次,两眼微眯道:“原来是户部周大人,失敬失敬,敢问周大人,欧阳将军眼下身处何处呢?”
大黎实行的是九品中正制,军政分权,一个州最高的行政长官是州牧,最高的军事长官则是军马监,两者单论品级,是从三品,只比正三品的六部尚书低个半级。
而且每个州的军马监统领三到五万的驻军,是掌握一方生杀大权的绝对封疆大吏。
老者口中的柳州军马监欧阳将军,全名欧阳正我,在驻扎柳州前,可也是兵部的一员统领三军的大将,征战过大梁,抵御过北戎,生平参加的大小战事难以计数,是大黎实打实的铁血将军。
假如真如老者所言,这个欧阳正我率领一万柳州驻军在来狮驼岭的路上,朱蛩一时还真不敢拿这些户部的官吏怎么样。
所以他才开口试探。
但老者明显不给他这个机会,目光一寒道:“军国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郡城的城门守将所能知晓的?假如泄露了军事机密,你一个区区守城的小将担当得起么?”
闻言,朱蛩面容一抽,干笑着道:“周大人所言甚是,是末将僭越了。”
老者这才满意地捋了捋下颌的胡须道:“二位将军,咱们都是陛下的子民,而且二位将军还同属飞尘郡王麾下,就没必要闹个你死我活的吧?不如让本官做个和事佬,大家握手言和如何?”
朱蛩扭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胡中杰,道:“老朱我倒是想握手言和,就是不知咱们的胡大将军意下如何?”
胡中杰面无表情,下意识地朝一旁的徐忠瞥了一记,却见后者拼命冲自己眨眼示意,这才点了点头道:“握手言和可以,但本将需看到自己的部下们安全离开狮驼岭后,方能放人。”
“这个能够理解,他们毕竟都是普通的将士,比起这些山……哦,绿林好汉来们说的确属于弱者。”
老者说到这里,将目光移向朱蛩的身上,道:“朱将军,你看这……”
朱蛩耸耸肩,无所谓地道:“老朱我破糙肉厚,跟随胡将军走上一遭也无妨。”
见朱蛩如此配合,老者满意地捻须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首先,请胡将军下令放开朱将军的部下,然后再请朱将军下令让这些好汉们留出一条道,容胡将军的部下们通过……”
就在老者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双方进行人质互换时,一旁未被注意到的徐忠,此时却皱起了眉头。
甫才徐忠之所以点头同意胡中杰和朱蛩握手言和,只因一点,那就是他很清楚,眼下这个自称周炳琨的老者是假冒的。
老者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袁莹莹在砀山郡西城门守将段名贵箭下救下的小男孩的祖父。筚趣阁
徐忠倒是没想到,这个老者虽然是一介农民,可扮演起一名朝廷的三品大员来,居然似模似样,丝毫看不出半点端倪。
若非是徐忠见过周斌琨本人,没准还真就信了。
至于随老者进狮驼岭的这十几个户部官吏,不消多说,肯定也是那些打徐州逃难而来的难民了。
能够想出以老者李代桃僵,扮成户部尚书周斌琨前来搭救自己的幕后之人,徐忠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出来,定是袁莹莹无疑。
只是这丫头倒是聪明,知道胡中杰当时在砀山郡街道上与她见过一面,所以便躲了起来,没有直接露面。
原本这个计策足够大胆,但在老者那堪称奥斯卡影帝的精湛演技下,却进展得异常顺利。
而恰恰却是这种毫无半点迟滞的顺利,反倒让徐忠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妥。
归根结底其实便是,这个朱蛩为求活命,实在是太配合了,配合的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无论老者提出何等要求,只要无关性命,他都会眼也不眨地点头同意。
这一点,实在太不符合一个敢以人肉为食、心理素质异常强大的食人恶魔的人设了。
但左顾右盼,徐忠也瞧不出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眼下这朱蛩唯一的依仗便是那近二百名山匪,此刻他们已经在朱蛩的吩咐下,开始往两旁撤退,将一条出狮驼岭葫芦口的通道给留了出来。
那么一旦等胡中杰的那四十名护卫出了葫芦口,他朱蛩将再无任何依仗,只能任胡中杰宰割才对……
既然明知如此,为何这姓朱的还肯将自己置于险地呢?
徐忠想不明白。
然而眼下那四十名护卫正鱼贯而出狮驼岭的葫芦状入口,时间也不许徐忠再去多想。
“胡右将军,如今你的那些护卫们已经到了安全场地,以他们驾马的娴熟程度,只需全力施为,老朱的这些兄弟们可无论如何都追之不及了。眼下,是否可以放开老朱了?”
朱蛩两眼微眯地瞥了胡中杰一眼道。
胡中杰摇摇头道:“不急,等周大人和徐大人他们都出了狮驼岭再说。”
朱蛩嘴角一勾,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