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用作临时监狱的议事堂内。
徐忠坐在一张贴近墙边的梨木椅上,对面主位上,镇北王洛飞羽大马金刀地端坐着,目光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道:“徐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如此从容淡定,不如让本王来猜一猜,你究竟有何筹码如何?”
说罢,不等徐忠开口,便又听他续道:“本王猜,你肯定是吩咐那袁氏姐弟去徐州搬救兵,找些砀山郡的将士来佐证飞尘郡王私藏龙袍和帝冕以及用人肉做军粮,企图谋逆的证据吧?”
徐忠耸耸肩道:“这本就不算是什么秘密,以王爷你的智慧能猜到这一点,不足为奇。”
洛飞羽淡淡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徐大人还能保持这种良好的心态,本王很是欣慰。行,为了让你死心,此事本王就不加横阻,任由那姐弟俩施为。本王倒是想看看,斩杀我皇室宗亲,纵使陛下又能否保得住你!”
徐忠心道,你洛飞羽纵使再怎么智计无双、聪慧异常又如何?只可惜,作为这个世界的土着居民,对这个世界的见识限制了你的思想。
或许你超人一等,能看到别人所无法触摸的第十层,却傻傻的以为我是在第九层。
不好意思,其实我徐忠已经远远地将你们甩在了身后,到达第一百层了。
徐忠好整以暇道:“那王爷,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面对明明已做了王府的阶下之囚,可心态居然比自己这位王府的主人还要良好的徐忠,洛飞羽目光不禁一沉。
但他却未多说什么,而是默然起身,挥手招呼两名王府侍卫道:“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他。”
随后,便见这位镇北王双手负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事堂。
一夜很快便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徐忠便被洛飞羽给移交到了大理寺。
在大黎,充当公检法三个部门的分别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
当然,这个时代的公检法并不像徐忠过去那个世界那么泾渭分明,三个部门也是可以临时互相客串对方的职责,区别只是所审判的犯人身份地位之高低罢了。
如今的大黎大理寺卿姓汪名精明,是先皇惠帝十年被擢升的大理寺最高行政长官,至今已掌管大理寺足足七年。
汪精明出自国子监,是惠帝一年的监生,如今四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人稍微有些发福,不过从面部轮廓来看,年轻时定也是位面如冠玉的俊朗公子哥。
昨日他收到一位同僚的小道消息,说是陛下今日将班师回朝。
于是今晨他特意起了个早,谁知才刚到大理寺,就见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镇北王洛飞羽带着一众侍卫,静静地候在了大理寺门口。
汪精明赶紧小跑着上前,躬身施礼道:“下官汪精明见过镇北王!不知王爷今日来我大理寺所谓何事?”
洛飞羽没有开口,而是冲身后的侍卫们挥挥手。
于是这些侍卫纷纷让开一个身位,露出后方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辆囚车上的徐忠。
“这位是……哦,这不是徐大人吗?不知徐大人这是犯了何等大罪,竟劳烦王爷您亲自将其羁押归案?”
汪精明作为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平日里上朝基本都站在前几排,自然是见过这位最近陛下身边最当红的司礼监小太监的。
何况前日闹得满城风雨的前帝师文天都被抓捕入刑部大狱、且于长安大街游街示众一事,幕后操纵者正是这位刚从徐州赈灾回来的司礼监小太监。.qqxsΠéw
大理寺作为与刑部同管刑狱的部门,对此事当然也颇为上心,汪精明昨日还在跟手下官吏们研究过徐忠此番大张旗鼓地搞游街一套之用意来着,没想到今日竟见到其本人了。
还是以被羁押的犯人这种尴尬的身份。
洛飞羽面无表情道:“此人于本王王府外当众斩杀砀山郡飞尘郡王,汪大人看看怎么定罪吧?”
“嘶!”
汪精明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当……当众斩杀一位郡王,还……还是在镇北王府外?这……”
这也太大胆了吧?
只是后面这句话他嘴角打抽,没能说出来。
只因当众斩杀皇室宗亲,此事委实太过骇人听闻,自他接手大理寺以来,不,便是从上任大理寺卿黄世宗黄大人任职时开始算起,大黎都还从未有过这等骇人听闻的惊天大案。
这时,徐忠的声音忽地响起道:“王爷怎地不照实说呢?下官之所以斩杀洛飞尘,是因为他私藏龙袍帝冕,有谋逆篡位之嫌;还因为他用人肉做军粮,欺瞒将士误食同类,丧心病狂;更是因为他放任手下草菅人命,不许徐州难民踏入砀山半步,违令者当场格杀。”
说到这里,他突地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道:“最最重要的是,他歹毒狠戾,泯灭人性,将手下不肯乖乖顺从于他的将士砍掉手足、割掉耳鼻、剜掉眼珠,封于酒坛之中做人彘,每日灌以米汤保证他们的生命不失,好以此取乐!”
“试问这种血腥、残暴、狠戾、毒辣、毫无半丝人性的畜生,怎配拥有皇室血脉?不趁早杀之,难道还要让他继续留在世上,祸害更多的良善之辈吗?”
“哗啦……”
徐忠话音刚落,四周忽地响起了稀疏的掌声,接着掌声越来越多,片刻之间,竟隐隐造成了轰动之势。
这些本是附近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他们万万没想到竟吃了这么大一个瓜。
洛飞羽脸色变了又变。
很显然,他也没料到前几日口口声声向自己喊救命的洛飞尘竟然干出了这么多恶事,更是没想到徐忠居然会在大理寺门口当着众百姓的面,将洛飞尘的罪状一一列举了出来。
徐忠这一招,可谓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洛飞羽便冷静了下来,淡淡地道:“口说无凭,徐大人,定一个人有罪是需要证据的,假如没有证据便胡乱臆测某人有罪,然后一言不合上去就杀人,那我们大黎的司法岂不是要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