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皓环视墓中景象,看来幻术并没有想要伤害他们的意思,那么就是说,残存的魂脉认得他们。田皓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过了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在惦记我们啊。”田皓的声音很小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那残存的一缕魂魄,或许他并没有勇气,在这里说出他的目的。
那缕魂脉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到来,等了百年,真的就要这样将这里摧毁了吗?
嘉树环绕着周围,这间墓室没有任何外人闯入过的痕迹,器具之上,落了厚厚一层灰。这已经过了百年无人打搅了。他们或许是多年来,第一个进入到这里的人了。长明灯照亮着周围,壁画上雕刻着她的这一身。
沫安公主出生那年,皇贵妃因难产离世,那日之后,众人便称其为妖女,逐出了皇宫。
田皓站在壁画前。心中隐隐作痛。那段时间,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田地干旱,众人想的这出没有道理的方法,竟只是为了求雨。更为戏剧的是,沫安公主前脚刚刚离开皇宫,住进公主府后,皇城周围下起了倾盆大雨,唯独那城中没有落一滴雨。
众人说这事皇贵妃死后,心疼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被逐出了皇宫。
那场雨连着下了两日。田里的庄稼,有的被雨水淹过,没了收成,有的幸运些的,那年还是够一家老小吃饭,还借着那年大雨,收获了不少。
但妖女这个称呼,似乎就这样变成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称呼,众人私下议论沫安公主,再无公主尊称,像是叫了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一般。妖女。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只有公主之名,没有公主之实的沫安公主,渐渐淡出了众人的眼中。从宫中大小宴席会出场到最后每年只有在圣上寿宴才会被叫进宫的木奈,渐渐有了宫里人所没有的一些特别之处。
对于沫安公主的记载,之间有十几年是空白的。
嘉树看着那面近乎空白的墙面。无由的叹了口气。那十几年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到这里就是一面空白的墙面呢。
田皓也感到有些心痛。原来在他还没有出现的那十几年,是这样过来的。
嘉树走上前,手指抵在墙壁上,神情之中,流出一丝温暖。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你在干什么?”田皓站在嘉树身旁,只见嘉树身后的藤蔓轻轻拂过墙壁,相互缠绕,如同曼妙的舞姿一般,盘旋在这面墙壁上。渐渐变成了一面像是雕刻出来的画。
一个少年,坐在一棵树上。那棵巨大的树,肆意的展开树枝,树下坐着一个少女,嘴角扬起,田皓心头涌上一阵暖洋洋的感觉。
“没什么,就是想把这空白的十几年,添上些东西,毕竟有人记得那十几年。”嘉树向后退了半步,身后的藤蔓从身上断裂开来。留在了墙壁之上。嘉树满意的看着这面不再空白的墙壁。或许这是自己唯一能够送给木奈,并且一直能够留在这里的东西了。
田皓看着整面墙壁,被嘉树的藤蔓紧紧包裹住,这美到令人停下脚步,脑海一片空白的画面,是用离千年的修为换来的。“嗯,有人没有忘记,还有人记得那十几年。”田皓的眼角忽然变得湿润起来。
再向前看去。
便是关于宁王妃的记载。上面都是些令人感到美好的记载,宫中献舞,与宁王一起上山打猎,一同出发前往姑苏。只是寥寥几笔,但却能勾起他们曾经所有的美好。
嘉树和田皓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面墙壁上。
宁王府,院内
离撑着一把伞,站在大雨之中。留下了一个背影。目光所致,是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田皓不由得捂住胸口,一阵痛意隐隐作痛。
一切就像是刚刚发生,一切对于嘉树和田皓两人而言,一切都显得历历在目。那画中的雨水,此刻就像是搭在他们身上,弄湿了他们的衣襟,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田皓的目光迟迟不能够从那画中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上挪开。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看见这个情景,还是会如此的痛苦。
他并没有从失去宁王妃的悲痛中走出来。痛的不是她死了,痛的不是再也不能听见她的声音。这一刻,田皓心疼的是当时木奈被锋利的匕首刺进心口时,是该有多痛。
嘉树回头看见田皓痛苦的模样。揉了揉眉头说:“哎,我可跟你说好了,我和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陪你在这里哭的啊,你快点该干嘛干嘛,我可不想在这里待太久。”嘉树的目光迟迟没有再落在那副壁画之上。他也痛,但在这里,对于他来说,会更痛。
田皓随意的擦拭了一些脸颊。转头看着嘉树说:“知道了,你在这等着。”
嘉树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半步,给田皓让开了一点路。眼眸低垂,没有再想要看看这墓中还有什么。当年送葬的时候,离混在了队伍之中,他送了木奈的最后一程,那日将宁王妃的尸骨放在了这冰冷潮湿的墓中,他的心也就此困在了这里。
他知道田皓也是这样的,那日即便他说身体抱恙,没有出现在送行车队之中,但他还是感受到了田皓的魂力,他一直紧跟在队伍的后面,目送着他们将木奈的尸骨,永远的埋葬在这个地方。田皓也被困住了。
他们明明都有可以躲避的机会,但却没有抓住任何一次躲避的机会。他们变成了有温度的人。
离千年修行,见惯了生死,却也未曾想过,自己也会因为这种事情,失了魂。
田皓也原本想要到凡间生活几年,寻个自由快乐,也没曾想,自己会有了凡间的喜怒哀乐。
想到这里,嘉树忽然泣不成声,跪在了地上,捂着面颊,哭了起来。
“你干嘛?”田皓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嘉树,这怎么突然哭成了这个样子。
她并不是什么妖女,她的存在,是让他们知道人间温暖罢了。她教会了大家温暖,教会他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