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丁一航被“请”到了县里,是徐副县请他的。
徐何上来便说:“怎么弄的嘛,竟然跟副县自称‘老子’。”
丁一航立即大声叫屈:“徐县,我冤哪,是他带脏字在先。哪有副县张嘴‘他娘的’闭嘴‘你混蛋’呢?也太失体统了,太给公务员队伍丢脸,太……”
杨包天你他娘的也没眼色,惹谁不好,干嘛偏捅这小子呢?徐何心中腹诽着,打断了对方:“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先不说了。买厂首付款总该给吧?”
“该给吗?”丁一航反问道。
“当然了。合同上白纸黑字,昨天就已经满三个月了,可县里却没收到你一分钱。”徐何自认有理有据。
“是吗?”丁一航翻起了眼皮。
“别出乏相。”徐何说着,拿起一沓纸张递了过去,“这不写着呢吗?赶快把钱付了,不算你违约,否则县里有权收回厂子。”
丁一航瞟了一眼,嗤笑道:“您再看下一款‘合同签订后,甲方要帮乙方协调五百万无息贷款’,而且在谈判现场我明确回应‘假如配套贷款没能如期足额到位,那么别怪我履约不力,我不承担相应责任。”
徐何指着协议条款说:“贷款也没约定具体时间,两个月内全部到位,已经够快了。至于你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认白纸黑字。”
丁一航脸色冷了下来:“不带这样的啊,当时你和李县都在场,杨包天特意将我军时我说的。要不这样,我和杨包天对质,李县到场做见证,我不信县府合起伙来欺负人。”
“快算了吧,杨包天早气得牙床肿了,舌头上全是燎泡,话都说不清。”徐何脸上挂了笑容,“大家都不容易,和气生财,现在履约就得了,毕竟五百万早就到你帐上了。”
“是到帐了,可你知道……”丁一航又把对杨包天的话翻了出来。
“好了好了,知道了,理解了,你也理解理解我们好不好?你那边欠着钱,我们还要左一个副县右一个常务的找你,已经够意思了吧。”徐何有些不耐了。
“我不够意思?本来都说好的,可你们迟迟不肯落实到位,还拿抗灾食品供应要挟,逼着我让出一半业务,那四百七十万是这么换来的。”丁一航说到情绪激动处,“蹭”的站了起来,“我找李县说理去。”
徐何赶忙伸手阻拦:“你看你,点火就着。不要什么都麻烦李县,这些天他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再说我们副职总要做工作吧,你最起码得有态度和还款方案呀。”
“不是让你难堪,实在是……”丁一航稍稍打了个磕巴,继续说,“方案倒是有,就怕你不愿做主,不愿为企业分忧。”
“有方案就说,玩那些虚头八脑的干什么。”
“好吧。”
在徐何连连示意下,丁一航重新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人不怕来硬的,可就服个‘理’字。你看贷款那事吧,县里开始只是帮着协调到了三十万,也就是百分之六。按照这个比例,我现在只需付县里六万,这个数额徐县肯定能做主的。”
“六万?”对于这个数额,常务当然能做主,可这不是县里要的结果,而且又涉及到特异功能大师,徐何一时没能给出回应。
“你也别为难了,我还是找李县去吧。”丁一航又来了这招。
“等等。”徐县皱着眉道,“你这么干是让李县为难,他已经为你做的够多了。”
“我感谢李县支持,可我也没少为县里分忧呀,就这样。”丁一航起身走去,临出门时又来了一句,“厂里现在没周转资金,方便面倒是有六万的。”
“你……”徐何刚要说什么,对方已经出门。他也只好平稳了一下心情,去见李正智了。
与徐何猜想不同,李正智听完汇报并没生气,反而露出笑容:“这家伙步步为营,怕是早就准备这手了。虽然有点胡搅蛮缠吧,不过也的确事出有因,那要不就这样吧。”
“六,六万方便面?”徐何很不确定。
“你没听说?‘亲人’方便面已经供不应求,交全款还得等一周呢。反正县里马上也要发福利,人们拿着这礼包看丈人、串亲戚,多有面。”李正智给出解释。
就这样,六万元方便面下午到了县府,下班前便分给了人们手中。果然,连夜送去丈人家,老两口齐夸“还是县府上班好”。
接下来的几天,这些老年人总是有意无意讲起‘亲人’面,讲起儿女或姑爷送的,感觉那面子老大了,而且还几乎顿顿叫来家里吃饭。
同样都是给老丈人送‘亲人’套装,但杨包天得到的却是另一种待遇,不但被数落还被甩脸子,不过给难堪的不是丈人丈母娘,而是小姨子和连襟。
“姐夫,你连个小老板都治不了,这副县当的也太那个了吧。”
“亏你还是县里老人儿,可在李正智眼里什么都不是,人家根本就没拿你当碟菜。”
“我看是当成了下酒菜,再就是那个可恶的‘亲人’面。”
“亲人要有个亲人的样,要互相帮忙,否则连仇人都不如。”
“你看让那家伙闹的,说好的订货,钱都交了还打退堂鼓。更可恨的是,钱款已经两清的也要退,咋都这么不要脸呢。”
“县府才最不要脸呢,放着现金不要,偏偏要了六万的货,还以为占了天大便宜似的。呸,臭不要脸。”
“让他们这么一弄,我家的货更没人要了,现在堆了好几库房,到时都得好过了耗子,我们太点背了。呜……”
“……”
这家伙,你一句他一句,杨包天让奚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口一口的跟烟卷怄气。
杨包天老婆实在听不过去,直接也到了这屋:“县里怎么弄关你俩甚事?自己竞争不过,拿我家老杨撒什么气?有能耐找姓丁的拼命去,打出人脑子狗脑子也没人管。”
“老大你什么意思?就盼着达彦出事呀。”平时姐妹情深,关键时候妹妹还是向着自家丈夫。
“不是我盼不盼的事,本来就……”
“你和杨包天一样没良心,当初……”
“大过年的,有完没完,不想团圆,滚。”老丈人终于在东屋发了狠。
两对夫妻这才闭嘴,然后到了东屋,挨个道歉。
老头叹了口气:“唉,除夕了,开心点过吧。”
“我小看了姓丁的,绝没想到他能干成,更没想到一下子弄得这么大。”王达彦自言自语道。
“认识到不足,方能进步。”
可是不等丈人夸奖完,王达彦又崩出一句来:“老子跟你没完。”
“说什么呢?你可别胡来。”全家人都不禁担心。
“我要引狼入室。”王达彦说着,端起一杯酒灌了下去。
不好过的何止王达彦,钱家、潘家人几乎度日如年,不但失去了顶梁柱,甚至都只能躲在偏远的山沟过生活了。
与这几家不同,丁家的春节热闹的很,无论母亲、儿女全都喜气洋洋、欢天喜地,他们不但珍惜现在的生活,更欣喜丁一航的翻天覆地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