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太好了。”
尽管离批复已经过去好几天,但岳卫革依旧兴奋着。
这也难怪。
以前三次递申请,跑了四五十趟,可魏副主任就说不行,甚至还扣了顶“国有资产流失”帽子。没想到这次一下子就行了,岳卫革怎能不激动?
更值得高兴的是,数貔貅的丁一航也没那么难说话,面对一千三百多万评估价仅砍了几十万零头。
物极必反,我老岳要转运了。
只要再把大部分员工安排进超市,我就是大功一件,平调到事业单位甚至高升都有可能。
越想越得意,越想越美妙,岳卫革禁不住笑出了声。
“有什么喜事?做梦娶媳妇了?”话到人到,丁一航笑嘻嘻地进了屋子。
岳卫革不便讲说实情,只得打着呵呵:“丁总说笑了。”
“协议整体没什么问题,就是个别条款微调了一下。”丁一航取出包中文档,递了过去。
“那就好,微……”话到半截,岳卫革瞪大了眼睛,随即急道,“这,这可不行,必须全款支付。”
“是呀,全款,就是咱们敲定的数。”丁一航一副理所当然神情。
“这,这。”岳卫革指着协议文档,额头青筋不禁暴起,“我说的是签协议时一次性全额支付。”
丁一航似笑非笑地说:
“岳厂长,你这理解有问题呀,我什么时候说过一次性全额支付?开始跟你谈的是入股,即使你改成出售,那也肯定是分批次支付。”
“退一万步讲,假如真是一次性全结,就你这些东西能值那么多?打个对折都没人买,也就是我顾念交情。”
“说句良心话,主要是没做这项开支计划,否则我能早给就早给,还怕你反悔呢。未来的估值绝对会让你眼热。”
岳卫革急了:“你这样我没法卖呀。不卖了。”
丁一航冷了脸:“我一直把你当厚道人,闹半天你玩心眼呀。先利用我的能量,取得上级批复支持,然后再找个理由把我一脚踢开。”
“不是不是,我可没那么想。”岳卫革急急摆手否认。
“不妨跟你说,假如你抛开我的话,上边还会支持你吗?你也不想想,之前你去了那么多次,他们都没松口,这次到底是为什么?”沉声质问之后,丁一航又警告道,“只要你抛开我,上面不但会找理由阻止出让,还会追究你欺瞒哄骗之责。”
刚才那么一瞬间,岳卫革真还有想法,但经对方这么一警示,顿时脑门子冒汗:是呀,还真是这么回事。
“笃笃”,
副厂长适时敲门进屋:“厂长,大家都到了,现在过去吧。”
“好,好,你先行一步,我和丁总随后就到。”
岳卫革先行打发走副手,然后压低声音带着央求,“这事咱们下来再说,一会儿在会场千万别提合同的事,要不工人们非炸了不可。”
“放心,我这人识大体的,只会鼓励人们,挑好听的讲。”丁一航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神情。
“一言为定。”
带着忐忑与不安,岳卫革陪着丁一航到了工厂会议室。
“哗”,
数百人一齐鼓掌,掌声热烈持久。
做为贵宾、财神爷,丁一航跟着岳卫革坐到了台上中间位置,左右一众副职相陪。
全体员工大会开始了,相应程序一项不落,但人们却心不在焉,他们更想听干货。
“大商店到底弄不弄?什么时候弄?会不会用我们?”终于有人抽冷子问到了关键。
“弄是要弄的,但肯定有个过程,必须要……”
不等主持人解释完,立即有人打断:“别说官话套话,我们就要听具体的。”
跟着又有人开了腔:“丁总真是买厂子的?太年轻了吧。别又是骗子,空欢喜一场。”
“丁总,别见怪。”岳卫革赶忙致歉。
丁一航很是大度地摆摆手:“不妨事,我就喜欢工人大哥们这种直来直去。”
尽管声音很低,但毕竟旁边有话筒,工人们还是听到了对话,于是吵哄得更起劲了:
“对,我们就是直来直去。”
“让丁总说说,不就知道真假了?”
“对,丁总说。”
“丁总。”
“丁总。”
真他娘的裹乱。岳卫革心里骂娘,脸上却还得带笑:“丁总说吗?”
“不合适,不能喧宾夺主。”丁一航赶忙推辞。
“合适。”
“丁总。”
“丁总说。”
眼见现场咋呼的更欢,岳卫革只得挡着话筒,使着眼色小声嘱咐:“你就说说吧。”
“放心,不会乱讲。”丁一航做了个嘴型,然后欠身示意,“恭敬不如从命。”
“哗……”
又是一阵掌声,现场归于平静。
“各位兄弟姐妹们,你们真幸运呀,因为你们有个好厂长,有一众负责的厂务班子。他们……”丁一航上来一通奉承,说得身侧众人都露出了笑容。
“我要投资的这个实体,准确地说叫‘超市’,也可以理解成‘超级市场’,就是说吃穿用度应有尽有。这个超市一旦运作,即将……”
岳卫革竖着耳朵,屏息凝神细听,生怕冒出来他担心的词句。他已经做好准备,假如丁一航真那么不地道,便要直接打断。所好的是,整整讲了好大一通,也没涉及到哪怕一丁点“分段支付”内容。
这还差不多。岳卫革心里松了好大劲,不禁盘算着下来该如何与丁一航据理力争。
“按我的计划,一期从筹备到正式营业,至少要上一百五到二百人,二、三期全运营后至少达到六百人以上,我计划优先考虑在场各位。”
六百人?听到这段内容,台下人们全都神情大振:那不是全都包圆了吗。
“当然,超市用人也不是无门槛的,必须符合条件才行,而且这个条件一视同仁。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只要你按要求用心准备,在场诸位绝对百分之九九能够胜任。一旦上岗,尤其过了试用期,月收入二百不成问题。”
二百呀,比之前挣得都多。现场人们笑容更浓。
“业务能手、重要骨干,甚至能够达到三百多。”
三百多?我没听错。好多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丁一航喝过两口水,提高了声音:“刚才有人问什么时候能开始。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合作伙伴已经去做前期工作,一周内就可以筹备,一月内就会招聘五十到八十人,中秋节前便可以开业。”
那太好了,马上就可以上岗了呀。人们欢喜的不得了,已经在心里暗暗较劲了:我要先选上。
岳卫革很是满意:虽然年轻,但还是有大局观的。
“当然了,要想按计划推进,前提是在座各位支持、配合,不拖后腿。”
丁一航话音刚落,人们立即响应起来:
“不拖后腿。”
“坚决支持。”
之后丁一航不再言声。
岳卫革做过指示后,会议胜利结束。
“丁总,款项的事……”刚出了会议室,岳卫革就迫不及待地问。
“就按协议条款,那是我的底线。”丁一航硬梆梆甩下一句,大步流星走了。
想得美。不可能。冲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岳卫革冷哼了一声。
之后几天,丁一航再没到厂子,即使接到岳卫革电话,也照样半步不退。
我有东西在,还耗不过你?
就在岳卫革自以为是之时,工人找上门了,纷纷问什么时候筹备,什么时候雇人,什么时候能够上岗。
刚开始还是小范围的三五人一组,很快变成了二三十一起,仅又过了不到一天,几百人都来了。
“厂长,怎么还不开始?”
“厂长,听说你不同意?”
“你可不能挡我们活路呀,厂长。”
靠,他这是绑架民意呀!小王八糕子。
只到数百人嚷着讨要说法,岳卫革才意识到了丁一航的阴险。
“怎么办?”
“怎么办?”
岳卫革一遍遍地问自己,脑浆仁都快让吵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