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肖严带的东西太多,在莫秋风帮忙下,他和小程依旧拿的满满当当,根本腾不出手扶身旁树木,有两次差点就摔倒了。饶是旁边有人及时出手,人倒没滑倒,但一包糕点却滚进了雪窝。
穿过密林,在背靠大山地方出现一片空地,烈士纪念碑就在这里。
说是纪念碑其实就是一块大石头,还是当年仓促间立的。后来省市都主张重修扩建,但被“北国战神”阻止了,他的原话是“人民心中的纪念碑已经足够了”。
丁一航等人走的快,陆肖严三人赶到时,供桌上已经摆了供品、酒水。
“老赵,先辈们一生简朴,最见不得奢侈铺张,打开秀都情。”
本来陆肖严已经拿出了精美国酒,但听到丁一航的话,只好收了起来,转而去拿炮竹和香烟。
赵队长拿过“秀都情”白酒,满满倒了三杯。
“英雄们全都低调,最不喜欢乌烟吵闹。”
随着丁一航的话,一道道目光射来,陆肖严只得把炮竹、香烟放回原处。
“第一杯敬……”
陆肖严根本没听进去丁一航说了什么,只是机械地跟着鞠躬致意,但不时起伏的胸脯表明已气愤之极。
小小个体户竟然藐视堂堂县府一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给我等着。陆肖严暗暗咬牙,只盼快些离开这里。
正像丁一航说的那样,整个祭奠非常简朴,既清静又快速,满打满算五分钟不到。
清理完现场,众人一齐离开,车队向林子外驶去,陆肖严车子在最后边跟着。
这是要去哪?原以为会直接到县城或镇里,可陆肖严却发现,车队拐到了另一条岔路上。
按照陆肖严的想法,只要出了这里就立即分开,抽时间再专门招待老班长。可现在整个车队都在行进,大哥大又没有信号,总不能不打招呼开溜吧。
袅袅炊烟起,浓浓肉香来。
在一处农家院落外,整个车队停了下来。
“老班长我……”
“过饭点了,肯定饿吧。”
莫秋风显然明白陆肖严心思,拦住了对方后面的话,拉着一起进了院子。
提前已经约定时间,酒菜都已提前准备,人们刚一进屋,各色菜品便纷纷上桌。
看着腾腾热气,嗅着喷香野味,丁一航心中腹诽:可得甩开了腮帮子吃,过几年慢慢就吃不到了。
屋子本来就不大,东屋炕上、炕下各一桌,西屋又一桌,顿时显得更为拥挤。
丁一航被让到了炕桌正中,也就是主桌的主位,而陆大县只坐到了地桌靠门的上菜口。没办法,老班长坐旁边呢,何况也没人让他上主桌。
“第一杯敬各位,辛苦了!”
“谢谢丁总!”
“呯”,
“呯”,
丁一航提酒?本来看到就座已经懵逼,现在喝酒还是这样,陆肖严脑子不够用了。
“小严,喝酒。”
在老班长提醒下,陆肖严跟着干了第一杯。
好家伙,连提三杯,而其他人还响应的很是热烈。
“下面自由喝。”丁一航是这么说,但那些人却先是紧着他敬起酒来。
莫秋风竟然也站了起来:“走,一块去。”
主动给他敬酒?我也是要脸面的。陆肖严假装事不关己,依旧坐着不动。
“小严。”
老班长直接点了名,陆肖严不能再假装听不见了,几乎捏着鼻子站了起来。
“丁总,敬你!”莫秋风一边说着拜年话,一边扯了扯陆肖严。
陆肖严咬着后槽牙举起了酒杯。
“老莫,好好干。干杯!”丁一航主动伸杯,碰了莫秋风,然后一饮而尽,“随意!”
打脸,赤果果的打脸,接连的打脸。
陆肖严脸红了,脖子红了,眼珠都红了,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好好好,随意!”莫秋风使劲一扯陆肖严,双双回到了座位上。
人活脸树活皮,堂堂一县之长竟然被当做小丑,陆肖严受不了这个气呀。
自记事以来,陆肖严也并非一帆风顺,也曾多次低声下气,但被人如此侮辱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被治下的个体户羞辱。
“蹭”,陆肖严刚要起身,一只大手压在了肩上。
“老班长你……”
陆肖严都要翻脸了,但莫秋风却轻轻地摇头,还使着眼色。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道道野味继续上桌,一瓶瓶白酒不时打开,人们吃得太香了,但陆肖严却味同嚼蜡,当然莫秋风也没吃好。
度日如年,这是陆肖严觉得最慢的时刻,每一秒似乎都在侵蚀自己的灵魂,直到后来渐渐有些麻木了。
终于,这场煎熬结束了,人们纷纷离席而去。
“呜……”
裹挟着积雪的凉风袭来,冷在脸上,冰在心里。
“我先回了。”跟老班长打了声招呼,陆肖严跌跌撞撞地上了汽车。
“轰”,越野车蹿了出去。
回头望去的一瞬间,陆肖严都有了要落泪的感觉,太憋屈了。自己来这干嘛,找虐吗?
“咯噔”,
“咣当”,
越野车也明显颠簸了好多,有两次都磕到了脑袋。
“呃……”
听到这个声响,陆肖严打破了沉默:“小程,没吃饭?”
“胃里不舒服,拿暖水袋在车上捂了会儿,好多了。”小程故作轻松地撒了谎。
其实小程也上桌了,可是没吃多少就知道了东屋发生的事,再结合之前见闻,当时就气得离桌而去。现在这样说出来,既是掩盖真实心情,也是为了避免上司尴尬。他跟了陆肖严多年,深知上司是个很傲的人。
“天太冷,又被凉风吹,我胃也不舒服。”陆肖严顺势靠在椅背上,紧闭了双眼。
“刷”,
先前的画面一幅幅闪现在脑海中,要么是一次次受辱场景,要么是姓丁的桀骜神情,要么是一双双白眼。
小崽子,太过分了,老子与你势不两立。不知不觉间,指尖刺进了肉里,但陆肖严却觉不出疼来。
比起一再的被打脸,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这么玩,那就怪不得老子了。并非老子心胸狭隘,而是你欺人太甚,老子只是被动还击的正当防卫。
陆肖严满腹憋闷,根本没去细究成因,现在他脑中只有仇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半睡半醒中,陆肖严醒了,是被大哥大吵醒的。
看到屏幕上号码,陆肖严果断的扔开了大哥大。
“叮呤呤”,
对方真是执着,一遍遍的打,一遍遍的拨。
在第五通铃响的时候,陆肖严按下了接听键。
“晚饭去你那蹭。”
“哦。”
“不欢迎?”
“欢迎。”陆肖严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屋里等着我,哪也别去,什么也别做。”特意嘱咐之后,大哥大里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