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自己心爱的人误解,质疑,还要来的凄惨。
她是沐卿,是大泷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是她父皇母后最爱的孩子,大泷国的所有百姓都要臣服在她的脚下,她却是为了他,为了爱,远嫁大庆。
结果她的下场是什么,被软禁,被警告,即使挂着皇后的名头,却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就连想要从自己的寝宫踏出去一步,都要请示宣溪。
宣溪,不,应该是,陛下。
她笑的讽刺,那日他说,他是帝王,而帝王的名讳谁也不能呼唤,而她作为皇后,更是要懂得分寸。
可是啊,她却是记得,在最初的时候,他说过的,他永远都是她的宣溪。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的下场已经是终点,可是当他开始利用自己惹得母后重病,父皇忧愁,惹得大泷国上下动荡不安,她就知道,自己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年,她嫁给他的第三年,大泷国帝都被攻破了,她被绑在他的车子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百姓被大庆的铁骑践踏。
她的母后死于大庆人的刀下,她的父皇,最终殉了国,她的那些兄弟姐妹,要么死,要么成了俘虏。
他们本是那般高贵的存在啊,却不得不跪在地上和蝼蚁一样,去捡起那些发霉的食物,去舔舐着那些人施舍在地上的水。
后来,有人不堪受辱自杀,有人疯癫成魔,有人想要反抗死在了大庆的刀下。
她最后的亲人,一个个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们的尸体就摆放在她的寝宫中,一日日的,发臭,腐烂,长满了蛆虫,引得了老鼠的撕咬。
而她呢,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
她在所有人的心中,是大庆的外人,是大泷国的背叛者,是她的存在,导致了本该幸福安乐的大泷国百姓,成为了大庆的奴隶。
而她只能,被铁链锁住了四肢,囚禁在这寝宫中,数着日子度过。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死,她恨不得能够早些下去见见自己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以及死在大庆手中的那些百姓。
她要跪下额头给他们赎罪,是她亏欠了那些人,是她对不起那些人。
一切都是源自于她那可悲又可笑的爱情。
爱,什么是爱,爱就是让她想死却不敢死。
哪怕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摆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拿起来的勇气。
不是她胆小不敢,而是她最后的亲人的生命掌握在了宣溪的手中,那个无情的帝王手中。
“沐卿,你记住了,你倘若想要自杀,我就让你最后的几个妹妹,一个个的送到青楼中去。”
“我会让她们受尽屈辱却不能死。”
“沐卿,你是我的皇后,只要你乖乖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对他们动手,至于他们能不能活,看他们自己的运气。”
于是的,她害怕了,她妥协了。
哪怕日日面对那些逐渐成了枯骨的尸体,她也没了自杀的欲望,只为了那些活着的人。
她想,只要他们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吧。
如此的,自己也能在这冰冷的寝宫中,坚守着最后的一丝温情。
她不是一个人,她最后的亲人,还在,只要自己活着,他们都还在。
大庆十一年她嫁给了他,大庆十四年,大庆攻破大泷国,将其领土和子民纳入。
那年,她父母双亡。
那年,她那刚出生自己还来不及见一面的弟弟被闷死在襁褓中。
那年,血色染遍了自己的帝宫,从此再也见不到希望。
可是为了自己最后的亲人,她会活着,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只要有人在,她都会活着。
可是为何啊,为何啊,他竟然是对自己如此的恨之入骨吗,竟对自己做到如此残忍的地步。
原来啊,大庆十五年,她为了自己的亲人做出妥协后,那些人却是在下一刻,就被他全部的秘密处死。
而她自以为的他们还活着,所以自己也得活着。
直至大庆二十年,整整五年,五年啊,她活在那早已经消失的希望中,生不如死。
最后的,是大泷国当年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婢女,冒着死的危险入了自己的宫,然后告诉了她一切的真相。
原来啊,她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五年前全部消失了,她这坚守的五年,如同就是一个笑话。
不,她就是笑话,她是被他看在眼中,被整个大庆看在眼中的笑话。
当年那个高贵的帝姬,如今是一个活在大庆帝王编织的谎言中的傻子。
大泷国破国的那一年,她其实,就该死了。
可是她还不能死,因为她有仇没有报。
她的国,她的子民,都因为她的愚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怎么如此轻松的死去。
她背负的那些罪孽,早已经成为了累累血债,洗不清了。
“对不起!”她说着,将自己磨了五年的匕首,刺入了那个冒死前来的丫鬟的心脏。
她看着对方解脱而无埋怨的眼神,第一次开怀的笑开,一如多年前,大泷国帝都中,那个纵马横街骄傲的不行的公主。
她用那个丫头的死,唤来了宣溪亲自的驾临。
她跪在地上,仰望着那人的多年未曾改变的容貌。
他还是那般的俊美,那般的温雅,一如自己初见时让自己心动不已的少年郎。
然后,她用那把藏起来的匕首,当着他的面,捅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流出,痛苦异常,她倒在地上,看着对方那冰冷的容颜,毫不动容的,不见丝毫的温情。
视线模糊中,她看到对方终于舍得靠近了自己,他蹲在自己的身边,说的话语堪比隆冬的冰。
“沐卿,从知道你的存在开始,你就是我复国的棋子。”
“我从未爱过你。”
“不过介于你当初在大泷国对我的维护,所以大庆皇后的身份,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秘密了,便没有什么乐子可瞧的了。”
“那么一路走好吧,好好的期盼,来人不要生在帝王家,更不要遇见我。”
告别的话语都是这般的伤人,冷的让她那逐渐停止跳动的心都觉得难过的很。
可是她还是笑了。
她说:“宣溪,我会一路走好,带着你一同,走好!”
她凭借着最后的力气,拔出了自己心脏处的匕首,然后刺入了那转身离开的宣溪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