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是行规,十两是善心。
当年那位医师的举动让弥罗非常感慨,他算是在个人和行业之间找到了一个相对完美的平衡点。
算是为后来之人指路,因此那医师医术虽然一般,但万花谷的两位真传,依旧留下了灵应,增加其同万花谷的因缘,方便日后引渡。
同样,眼前这位老板,收取阴气是规矩,超度亡魂是善心。
不过,比起询问老板的修行之法,此刻的弥罗更想要知道石中玉和李亦琦口中的灾魔。
面对弥罗的询问,老板只是乐呵呵道:“我看你修为也不算浅薄,何不自己推算一二?”
“这里既然已经有人知道的具体缘由,我何必浪费时间?”
老板这才回过头,看向弥罗,诧异道:“原以为大宗师门下弟子,都是古板之人,没想到也出了你这么一个懒散的家伙。”
见对方将自己视作是大宗师的门人,弥罗并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询问此地的灾魔为何。
老板却坏笑的摇着头道:“就好像孤月仙子和丁引剑仙,以及峨眉山的那群家伙,都不告诉刚才那丫头和小子一样,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说着,老板就是继续制作吃食,不在理会弥罗。
等到弥罗走后,才缓缓抬起头,面色有些难看,望向不远处的城池:“此地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不但峨眉派插手,崂山也有意干涉。难不成是我事先算错了?”
话语间,老板抬手将一份份吃食送到孤魂野鬼身前,将他们超度之后,收回宝幡。
而在这宝幡之下,隐藏着一株巨大的光木,其上垂下一缕缕阴气缔结的绸缎,其上书写着一个个名字,其中部分名字,同先前宝幡上一闪而过的名字一模一样。
大量的绸缎挂满了光木的枝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把巨大的花伞,又宛如一个华盖一般。
老板伸手一招,光木收敛,化作一柄拂尘落在他的手中,慢悠悠的向着城内走去。
另一边,弥罗则是来到一处山头,观望此地气数。
过去,弥罗在太虚幻境之中观摩气数,大多是借助伴生之宝的能力,或者是借助名字对应的能力进行观望。
但现在不一样,弥罗本身的望气之能,伴生之宝宝镜之能,以及名字对应的能力被完美结合在一起,让弥罗能够从多角度观察此地气息变化。
而这正是同大宗师一起生活的数月时间里,接受其人道仙道理念的影响所致。
这种思维方式,极大的提升了弥罗在此方太虚幻境之中的“活动空间”。
‘嗯,城内竟然有妖邪?’
弥罗看了眼城池的方向,虽然这座城池的大小远比他进入太虚幻境之后,初期碰到的城池要大许多,但内里布置和灵光的分布,还是非常相似的。
城市上方有着一片灵光汇聚,阴暗的角落之中有有些许秽气升腾,但整体并不强烈。
城东以城皇庙为核心,被一片神光罩住,城南和城北各有佛光和清光升腾。
可在城皇的神光之下,又有着一道隐晦的黑气。
弥罗打量了一会儿,并未见到黑气之中有什么血气也就没有过多在意,转而看向其地方,来回扫荡了两眼,突然他发现了在城皇神光之下,还有一道非常隐晦的神光。
“有趣!”
一缕月光分出,【十二月仙】成型,汇聚在一起,落在神光边上。
一头躺在地洞之中的肥硕老鼠瞬间跳了起来,看着周身环绕重重月光,看似是一,实则十二月相合的【月仙】,立刻露出惊讶的神情。
“当今天下,还有人能修成月仙之身?”
弥罗笑道:“为何不可,到你是作为鼠神,为何躲到此处?”
大老鼠眼珠子滴熘熘的转动,似乎想要找个地方逃遁,可它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发现四周月光重重,根本没有逃离的地方。
它尝试着遁地,但刚刚又说动静,就是回到了原地,鼠神看向【月仙】更是惊恐,不由哭丧着脸,道:“看你的样子,虽然还未成就阳神,但以太阴法修成宙光术,也算得上是有道仙真,何必找我这头小老鼠的麻烦?”
“尊神这话从何而来?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跑到此地,据我所知,你早年生活在北地,随着东南富庶,成为鱼米之乡后,便定居东南之地,甚少动弹。如今为何出现在此地?”
鼠神闻言,立刻转变了态度,小爪爪拍了拍胸口,道:“原来你只是好奇我为什么来这啊!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麻烦的呢。你是不知道啊,我这段时间是吃不好睡不好,唯恐那天被人抓走弄死,或者是被外人吓死。”
话语间,鼠神更是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面孔,叫弥罗有些哭笑不得。
鼠神虽然是老鼠,但早就脱离了老鼠的习性,真打起来,一般玄光境,也就是此方天地的阴神修士绝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等同于法相境的阳神修士,对上鼠神也必然束手束脚。
毕竟,鼠神一流,同青蛙神、蝗神类似,都是一种亦神亦妖,同人道关系密切却又相悖的妖神,从某种角度来讲,它是天地自然运转过程当中,针对人道衍生出的劫数一环。
因此,鼠神很难成就阳神,却有着近乎不死之身的能力,并且它还有一项非常恶心人的能力,一旦它现在的肉身死亡,神性和意志便会散入天地之间,所有老鼠体内,而后掀起鼠患,方便它复活。
因此,在天庭失联,地府失踪的特殊情况,鼠神的地位是直线上升,不少修士更是有意无意的庇护它。
毕竟这家伙一旦出现问题,于民生而言,很容易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结合此地可能出现灾魔,弥罗面色有些凝重,道:“有人想要杀你?谁这么大胆?”
“我要是知道,也不会躲到这里来,早就躺在某个大户的粮仓里,吃喝玩乐。可是我不敢呀,猫王、雀神和青蛙神都死了。”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鼠神眼中浮现出了真正的恐惧。
“那人不但想要对你动手,还打算对蝗神动手?这么算下来,对方针对的是朝廷!”
听到弥罗的话语,鼠神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我被猫王和蛇神克制,蝗神被雀神和青蛙神克制。可现在猫王莫名其妙的死了,蛇神不知所踪,雀神失去了神躯,青蛙神更惨,好像意识都受到了重创。我和蝗神知道后,都是急忙找个地方躲起来,唯恐被人找到。”
“毕竟我和蝗神的职责之一,就是在天下动乱的时候,加快龙气的崩溃,方便新龙的孕育。可我和蝗神都只有放,没有收的能力,一旦掀起灾难,现在只能借助猫王、蛇神、雀神和青蛙神进行调控。可这四个家伙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活着的也需要多年修养,根本无力阻拦,一旦引起灾难,必然席卷天下,霍乱十多年的时间。我和蝗神只求逍遥,没想着彻底化作凶神,更不想被人操控,自然只能躲起来。”
听到鼠神的回答,弥罗点了点头,不过他又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的身上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鼠神看着【月仙】形象的弥罗,幽幽道:“我是天地灾祸的一环,我能够感受到我们的天地正在死去,我很清楚自己这次出现意外,会对衰败的天地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我甚至可能无法再次醒来,所以我不敢露面,但就在刚刚,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缕非常微弱的生机。”
鼠神眼中流光转动,望着弥罗,显然在使用某种神通观察:“可惜,我的鼠目寸光无法勘破你的真实,只能察觉到你身上带着我活下去的可能,所以我愿意帮你,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只求你救救我生活的这片天地。”
鼠神这话让弥罗有些惊讶:“你不求我救你?”
“若是天地不存,我不过丧家之鼠,行尸走肉而已,若天地存活,我终有归来之日。”
弥罗打量了鼠神两眼,轻声道:“我此来目的本就是为此,虽然救助的方式可能和你想象的有所不同,但终究能够确保诸多魂灵的安宁。”
“这就够了!”
大老鼠露出一个笑容,长长的尾巴甩了甩,而后做出五体投地的姿势,向弥罗表示臣服。
冥冥之中一缕灵光加持在弥罗的身上,却是鼠神献上的位格和部分本源。
弥罗将其送入宝卷之中,化作一个【神道·正九品鼠神】的名字,并且将【神道·从八品灾神】提升至正八品,且凝聚了变种【灾神·鼠患】。
名字入了宝卷,鼠神立刻有所感应,它再次看向弥罗的时候,立刻看到了【月仙】背后的弥罗本尊,也看到了那一重重神光之中,若隐若现的神只虚影。
冥冥之中,鼠神甚至听到了一些人对于弥罗的祈祷。
原本就保持五体投地姿态的鼠神,更是虔诚的跪倒在地:“求弥罗帝君庇佑!”
听到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称呼,弥罗眼中浮现出一丝丝的复杂的情绪,他将鼠神拉起,问道:“我来此地,是听闻附近将有灾魔孕育,你可知道原因?”
“灾魔吗?”
鼠神起身之后,对弥罗的态度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斟酌再三道:“若是不出意外,此地最有可能成为灾魔的就是我,其次是城中王家的画皮鬼。那画皮鬼乃是阴阳法王坐下的冤魂,是天生的纯阴之体,却死于阴时阴地,时候还被阴阳法王以阴邪之法洗练。而如今寄居的王家主人,则是极阳之体,至阴冤魂配合极阳男尸,祭炼得当,可得一尊特殊的尸魔,勉强能够算是灾魔。除此之外……”
鼠神思索了许久,轻声道:“恐怕只有居住在北方阴山之中的绿袍道人了。”
“绿袍道人?”
立在山间的弥罗四处张望,看向北方,只见到缕缕阴气,并无修行之人的痕迹,而鼠神也是解释道:“那绿袍道人本是昆仑派修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兼修了一些魔法,最后叛出昆仑,自成一脉。前些年,我曾经远远观望过他的气数,似乎和阴世有些联系。并且,此人修行的魔法,同蛊毒有关,一旦走火,也容易堕落成瘟疫一系的灾魔。”
“原来如此。”
弥罗点了点头,又是询问先前遇到的那位老板来历。
“他啊!是龙虎山张家的旁系,天资卓越,还在当代张天师之上。只可惜他爹不是上一代天师,因此同龙虎山天师宝座无缘,后来他又去竞争国师,惜败在阴阳法王的手下,后来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一卷地府传承之法,开始四处积累阴德,早年的时候还有些强求,但近几年越发平和,成就阳神大概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
比起早年修行在昆仑,生活环境当中甚少有老鼠一流出现的绿袍,鼠神显然非常熟悉那位老板。
弥罗也是从中看出了鼠神的一大作用,作为天下老鼠祖宗的它,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百事通,他又询问了阴阳法王的来历。
“这一味地来历有些奇特,应该是从阴世走出来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几位佛门秃驴看重,不断传授其佛门诸多秘传之法,还为其担保,拦下了太乙上人的试探。成为国师之后虽然带动佛教兴旺,却也做出了不少龌龊事情,城中的画皮鬼不过是他犯下的一小部分而已。”
弥罗点了点头,又是问出了自己突然想到的一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昔日诸神留下的宝物,以及诸多神只最后的去向?”
此话一出,鼠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诸神未曾留下宝物,或者说原本是有宝物留下,但都用完了。至于诸神的去向,我大概知道,他们基本都在天庭,只是如今前往天庭的通道全部封闭,您若是想要上天,只能从昆仑山借着天光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