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妇女匆匆地从各自屋里跑了出来,本欲发作,却在看到楠言那刻,顿时化作鹌鹑,默不作声了,急急忙忙地将孩子抱走,捂着他们的嘴将所有的哭声都堵在嘴中。
少年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问:“姐姐,她们怕你诶。”
楠言牵起他的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纤瘦,她轻声问:“能走吗?”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楠言不禁笑了起来,牵着他往春兰家的方向走,一路上她问他答,少年名叫李弈,住在黑山村南边的李家,家里只有一个父亲。
父亲对他并不好,常常将他关在一个漆黑的屋里,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他受不了饥饿和寒冷,就偷跑出来了。
李弈一脸骄傲地向她炫耀,自己是如何撬开锁逃跑的,但是他只知道黑山村,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所以他逃出了李家,却从来没想过离开这个村子,所以往往不到一个小时他就会被抓回来,继续关起来。
说到那个小黑屋,李弈的神色又变得低落,他道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小黑屋,又冷又黑,还有蟑螂老鼠,它们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啃他的脚趾,也会爬进他的耳朵里。
楠言默默听着,在李弈说完时,抬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笑道:“以后你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小黑屋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听着,李弈眸光一亮,定定地看着她,不确信地问:“真的吗?”
楠言点头:“真的。”
“太好了!”
因为高兴,少年亮晶晶的眸子似有星光闪烁,漂亮极了。
爬过数十级石梯,楠言带着李弈回到了掩映在竹林间的平房,春兰一家人躲到娘家去了,楠言便堂而皇之地将这简陋的房子占为己有。
小小的平房由两个卧室、一间厨房、一个大堂构成,一排排铺开的黑瓦上覆盖了一层枯黄的竹叶,春兰家还养着一条大黄狗,楠言来的这几天已经将大黄狗训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乱咬人。
大黄狗下了三只崽崽,李弈兴奋地与大黄狗的三只崽崽玩到了一起,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楠言坐在屋檐下,看着在院坝里逗狗的少年,突然觉得在这里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挺好的。
李弈是被李二娃捡回来的,他父母死得早,也没什么积蓄,所以买不到老婆,到了四十岁还是个单身汉,身上仅有的那点钱都是有多少花多少。
那一天他如往常一样喝得烂醉如泥回家,半路上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走近才发现是一个被遗弃的男婴。
在这一带,被遗弃的女婴随处可见,但男婴却是宝贝一样的存在。
李二娃高兴地把孩子抱回了家,结果婴儿受了一晚上的风吹地冻,发烧了。
李二娃拿不出钱给孩子看病,就用土办法给孩子退烧,最后孩子的命是保住了,但却从此烧坏了脑子。
头五年倒是没什么异常,跟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因为漂亮的模样很受村里人喜欢,家家户户也乐得接济一下他们家。
但五岁之后,李弈智力的缺陷就显露了出来,他的智商永远停在了五岁。
养出一个傻子,对李二娃来说简直就是耻辱,自那以后,李弈再也不是他疼爱的儿子了,而黑山村的人对李二娃也由原先的羡慕变成了奚落。
在这样一个地方,妇女以丈夫为天,平常除了做饭带娃,就没什么其他事情干了,免不了聚在一起议论这家议论那家。
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李二娃家的悲剧发生后,他们最多的也只是看笑话。
李二娃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弈的智商是因为幼时那场发烧造成的,他认定李弈的智力缺陷是先天性的,所以才会被亲生父母遗弃。
李弈也变成了过街老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嫌弃。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如洗的蓝天飘着洁白的云朵,太阳暖烘烘地照在大地上,楠言将李弈的衣服洗干净晾晒后,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他。
午后的时光总是让人困倦,沐浴在这温煦的阳光下,楠言打起了盹儿。
李弈转身,正想炫耀给楠言看自己教会小狗狗握手了,就看着她阖眸假寐的样子,下意识地他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怔怔地看着楠言。
少女即使是穿着简陋的碎花绿棉衣也好看极了,她及腰墨发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眼帘垂下来后,漂亮的五官不再是散发出张扬的美,而是变成了一种内敛、柔和的美丽。
她嫣红的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鬼使神差地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里后,再也挪不开了。
只感觉心头好似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燥热。
李弈追随本心地来到楠言面前,弯腰轻轻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楠言唇上。
楠言倏然睁眼,凝视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眼底有笑意闪过,她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等李弈亲够了,起身离开时才发现楠言已经醒了,白皙的俊脸顿时红成了番茄。
他支支吾吾道:“是、是不是我,吵醒了姐姐?”
楠言摇头,坐正了身子:“不是哦。”
李弈这才又开心地笑起来。
楠言问他为什么要亲她,李弈想也没想地回答:“因为我在向姐姐表达我的友好呀。”
楠言挑了挑眉。
“我看到隔壁家的刘婶婶和王叔叔偷偷亲嘴,她告诉我亲嘴是表示友好的意思,还让我不要说出去,但我只告诉姐姐一个人。”
楠言嘴角微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李弈口中的刘婶婶她丈夫姓吴。
好家伙,一不小心就撞破一桩奸情。
“但是呢,我对姐姐不止是友好,是喜欢哦。”李弈又补了一句。
楠言好笑地看着他,反问:“像喜欢大黄和小黄、小小黄、小小小黄那样的喜欢?”
大黄是他们家那只大黄狗,小黄、小小黄、小小小黄是李弈给它三个崽崽取的名字。
闻言,李弈点头如捣蒜,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好厉害哦,一下子就明白了。”
楠言:“……”她就知道!
以李弈现在的情况,她已经不奢求他能懂什么是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