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晨一路跑到前厅,只见一应家仆正在忙里忙外的将前厅布置成灵堂的模样,整个前厅此时都是白花花的,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中绞痛。
此时公仪承正红着眼眶和一个陌生人说着什么,哥舒瑶瘫坐在椅子上,不断的用手帕擦拭着眼泪,破云垂首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觅桦站在破云身边一边啜泣,一遍开口安慰着。
归晨眼中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别人对她讲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还未盖上盖子的棺木,踉跄的走上前去,双手撑在棺木的边缘朝里面看去,只见昊阳师兄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的躺在里面。
尸身是从陈谯运回来的,虽然日夜兼程的赶路,奈何路途遥远,昊阳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但归晨并不在乎。
她一脸呆滞的盯着昊阳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视线慢慢向下移动,昊阳的衣衫整洁,一看就知道是被整理过了,只是他垂放在两侧的手却是实在不堪入目,不仅布满了道道伤痕,上面还显出了大块的黑斑。
归晨想要去握一握大师兄的手,只是手刚刚伸进棺木中,旁边便有人劝阻道:“公仪莘蔚不可啊,这仪容早已修整完毕,不可随意触碰尸身,这是对死者不敬啊!”
归晨如同没听见一般我行我素,依然握住了昊阳的手,冰冷且粘腻的皮肤让归晨打了一个寒颤,回忆不可避免的全部涌入了脑中。
“归晨,如今大师兄成为了秘术师,有了薪俸,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和师兄说,我都给你买。”
“归晨,大师兄经常外出执行任务,你在家中不要肆意妄为,要听师尊和师母的话,不然若是又被罚去祠堂没有人替你求情。”
“归晨,修习秘术辛苦,你要多注意身体,这些伤药你留着,若是磕着碰着留下了淤青,不要强忍着。”
余昊阳五岁就进了公仪世家,那时归晨还没有出生,所以昊阳也和破云一样是看着归晨出生长大,待她就如同亲妹妹一般。
归晨禁不住哽咽出声,心口一阵酸楚堵的难受,她眼中噙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还是紧紧握着昊阳的手不放。
破云上前来拉她,她却依旧固执的不肯松手,破云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归晨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不由的松了松,破云趁此机会想要将她拉开,却听见归晨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不!不要!”
破云心中的悲戚本也是无处发泄,趁此机会便一并宣泄了出来,对着归晨高声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任性,你这样大力对待师兄的尸身,难道是想让他带着残缺入土吗?”
归晨心中一凛,连忙松开了手向昊阳的手上看去,只见那只手被她捏出了清晰的五个指印,凹陷下去久久都不能恢复。
她的防线在这一刻全部崩溃了,双手紧紧抓住棺木的边缘,嚎啕大哭道:“不,不可能,我师兄不可能死,不可能。”
归晨的这番反应惹得庭中众人都忍不住垂泪,她双手青筋暴起,口中不断的唤着昊阳,连泪水都滴在了昊阳的脸上。
与破云一同护送昊阳尸身回来的那名州府的秘术师见状又忍不住提醒道:“公仪莘蔚,这…这泪水且不可滴在逝者身上啊,不吉利的……”
破云再次将归晨向后拉去,可这次归晨竟然脚步虚浮,没了棺木的支撑,一下子便瘫坐在地上,破云有些不忍心,正想将她抱起来,却听见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冉松龄和凌齐听到消息从郡府赶了回来,好在他二人并未外出执行公务,否则可能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与破云一道回来的那名秘术师见此时厅中人哭作一团,也不好再逗留,于是对着公仪承说道:“公仪家主,在下就先不打扰你们与余临渊话别了,我就住在附近的旅舍,等到余临渊出殡之日我再来送他。”
说完他就打算往外走,归晨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揪住他的衣服质问道:“你不许走,你说,我师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凌齐听到她的质问也连忙跑过来拦住那名秘术师的去路,说道:“对!你解释清楚,我师兄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那名秘术师见归晨和凌齐都是眼眶通红眼神凌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叹了口气说道:“余临渊是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中了伏击。”
“不可能!”归晨驳斥道,“我师兄身手高强,聪明绝顶,就算是中了伏击也能脱身!”
那名秘术师迟疑了片刻,犹豫着开口说道:“我当时并不在场,只听说贼人众多,余临渊单枪匹马,就算身手再好也是无济于事啊。”
“那为什么只派我师兄一个人去?”归晨攥住对方衣服的手又紧了两分,咆哮道:“既然任务这样危险,为什么不多派些人?负责事先调查的巡查是谁?是谁没有事先调查清楚贼人的实力就贸然请援害了我师兄?”
“这……”那名秘术师一时间有些语塞,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公仪承,公仪承看这归晨无力的开口说道:“归晨,放手。”
可归晨哪里肯听话,她依然揪着对方的衣服,刚想再问,却听到公仪承厉声呵斥道:“你难道又要任性了吗!我知道你因为昊阳的死难过,但你不能随意怪罪旁人!”
昊阳师兄的尸身还停在一旁,归晨不想让他就这样走的不明不白,所以势要问出个结果,她紧握的手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对着那名秘术师说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突然她的手被人握住,归晨愣了愣,顺着这只手看去,只见破云站在她身边,紧咬着牙关说道:“你想要一个解释,好!我来给你解释!师兄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们两个被派去执行任务,我不小心中了埋伏,师兄是为了让我脱身所以才力竭身亡的,你满意了吧!”
归晨缓缓松开了手,慢慢垂下了手臂。可破云却不甘心,一把揪住她的手臂质问道:“你来质问我啊,问我为什么会中埋伏,为什么会害死师兄,你问啊!你以为师兄走了只有你一个人伤心难过,我们就都觉得无所谓吗?师兄的棺木都还没有合上,你却在这里大闹,你有没有想过父母,有没有想过其他人会不会因此伤心难过,师兄的死因你当只有你在乎,我们都是铁石心肠根本不计较吗?可是事有轻重缓急,你就不能让师兄安心的走吗!”
归晨缓缓的后退了两步,再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公仪承见状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如今家中人最后一面也都见了,就让昊阳安息,将棺木盖上吧。”
“且慢!”破云出声阻止,公仪承不解他还有什么事,一脸询问的看向他,只见破云沉声问道:“有没有派人通知孟家?师兄和孟家姑娘已经订了婚,应该让孟姑娘来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