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谦夜袭登莱军得手的时候,青州城头上,黄信、花荣正看着一块写满字迹的白帛,默默不语。
这是从城下射上城头的,射箭的人就是秦明本人,而在白帛留名的人是陆谦。
小李广和镇三山都是不愿意上梁山的,前者是世代将门子弟,虽然人官小点;后者兵马都监做得好好的,可以说是位高权重,如何就愿意上梁山了?
他已经记不得原着上,那黄信是怎么上梁山的了。并不知道人镇三山是真讲义气的。但就眼下的情况看,花荣是不愿意落草为寇的。这个陆谦在进入青州府之前,就先得到了时迁的回报。鼓上蚤早一步就与花荣取得联络了,后者也给面子,没把时迁给捉拿看,而是直言相告。陆谦自负自己与花荣没甚过深的交情,这人心中不愿意,强拉来怕是要坏情分的。
而镇三山黄信却是另有原因。霹雳火不愿意连累自己的徒弟,陆谦还能怎么着?
青州城内有这两个人在,那是很难攻破的。
此次进发青州,陆琴是存在打下青州城的念头的,但这只是附带。他更重要的为两点:其一,收取秦明并桃花山;其二,引蛇出洞。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尽可能的把周遭的宋军吸引出来。别以为大名府的小动作,他就不知道。孟州、寇州的动静,大名府的动静,他都专门派人盯着呢。
梁山谍报司的情报网是只铺展到了济州周遭,但重点布控与整体规模是不相冲突的。
现在他这一出来,孟州、寇州乃至大名府的兵马就都动弹起来了。在应对东京城的二次大军讨伐之前,先将周边的小怪清理清理,顺便升个级。
现今梁山泊已经把自己周边的州府打个凄惨,再环看四周,还说得上威胁的,除了西面,就是北面。西面的东京和应天府,兵力雄浑,那威胁短期内是解除不了的。可是北面呢?大名府的兵却不是无限制的。它与东京城的距离也不比应天府那般近。
先前大名府已经在高唐州吃了回大亏。把仅有的一波精兵丢个七七八八。可是大名府的兵力依旧雄厚。孬兵也是兵的好伐。
何况大名府中有的是兵器作坊,武备军器储备充裕,梁世杰但凡得到授命,转眼就能招募几万人的土兵义勇。这可是一极大威胁。
再说几万兵甲,放在大名府这座精兵大丧的城池里,这不就等于小儿持金闹市么,太叫陆谦垂涎了。不然,陆谦要打个濮州城还动用了八千步骑呢。可是远征青州,却只动用了水陆步骑三千,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就在他决定大军转回梁山的时候,陆谦收到了东京城信报的来书,那老赵家的二路讨伐大军的主帅终于定下了。乃是侍卫步军都虞候何灌。
何灌是何许人也?陆谦初闻其名号,是真不知道何灌是何许人也。上辈子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物的,而现下这一世,他倒是知道这么个人物,但说论其他的事迹,就全然不知晓了。如此问及鲁智深、秦明等人,却尽皆知道。
原来此人虽于后世‘默默无名’,可是在眼下,却是一朝廷名将,还是文武双全之辈。
何灌系开封祥符人。因为武选登第,做河东路从事。后为府州、火山军巡检。彼时辽人常越境而汲,他亲自划定彼此界线,遏其来势。辽人大忿,举兵犯境。结果何灌迎高射之,发辄中,或着崖石皆没镞,辽人惊以为神人在世,悄悄的退去了。
可以说,自王舜臣这个堪称‘机关箭’的神人老去后,大宋神射,便首推何灌。
或许那小李广的箭术也不次于他。可花荣一没何灌的名气,二没何灌的地位,便就是在齐鲁之地,都没几个人晓得他。
后何灌再被任命知岷州(熙河路),凿引邈川水灌溉了数千顷偏僻田地,河湟一带的人民将之叫做广利渠。不用半年,就改善了耕地质量二万六千顷。当地百姓信服,何灌举旗一摇,轻而易举的便招募到了七千四百当地(熙河兰湟)青壮弓箭手。
现今年值五十,正值一员将军的黄金之年。此人为侍卫亲军里的一员大佬,准确的说,并非高俅一系人物,能被高蔡推举来,提领大军,可非易事。那暗中可能都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交易了。
但不管怎样,由何灌这一人物,担当二次讨伐大军主将,已是板上钉钉的了。赵佶无疑也对他甚有信心,而二路兵马的数目,想必也不会过少。
这主帅有了定论,要筹措兵马,对于东京朝廷就是轻松的了。时间留给梁山泊的不多了。
陆谦望了一眼西面,他相信林冲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如此就看豹子头的作为了。
此时的孟州城下。天王李成提领着一万大名府禁军,已经奔到。而那孟州城外,一座梁山军的营盘与孟州已经对峙有些时日了。
后者人数不多,据孟州知州通报,人马怕只有一两千人。贼兵抵到孟州城下后,不两日就有一支兵马折返回了去。所留贼兵只是这些人,但孟州兵少将寡,且担负着守城之重,不敢轻易交兵。
李成听闻后先就是轻视了梁山军,且这支梁山兵马的军将乃是索超也,更叫李天王小觑了去。后者未被中书相公抬举之前,只是一小小正牌官罢了,有何大能耐?
此刻入冬的第一场雪早已停了下,但天色未放晴,终天阴云暗暗的,只是刮着西北风。
大名府大兵压进,按照道理,梁山军应该心惊胆战,士气低落才是。可是那每日都出营,风雪无阻,日日“巡视”孟州城四门的梁山士卒,步伍整齐踏了积雪,唏唆作响。那寒风刮起了地上的碎雪,向人脸上扑着。一个个兵勇,依然挺着胸脯向前,一点也不畏缩。
索超骑坐在后面,手提蘸金斧,更有一种英雄气概。这梁山军人数虽不多,却依旧在四城绕行了一匝,再整队回营。显然,这支小股梁山匪寇是要正面迎战大名府兵马的。
急先锋的气概不仅叫孟州军,看了糊涂不明白,却自也佩服索超的胆气。消息传到李成耳中,呵呵一笑,依旧是不以为然。索超在大名府当差非只一年,他是什么脾气,李成也有耳闻。否则就他那一身的好武艺,怎就落在正牌官的微末位置上,提拔不起?
在他的眼中,这索超就是如此的一个愣头青。一介莽夫,不识兵法之妙,不知兵阵进退。
却哪里知道,急先锋如此气概生叫孟州地界的不少汉子佩服。
索超这日下午引着一队人马,绕着孟州城转了一圈,却见十几个壮汉,手拿木棍、朴刀,成串向着营地投来。首先一人,见到索超当即拜道:“小人李泰,日常在本州讨口吃食,早就耳闻梁山泊的大名,心神向往,只因老父尚在,不敢远离。两月前老父病逝,小人无了牵挂,即生那投奔梁山之念来。现见索先锋英雄气概,畅想梁山泊好汉义气,佩服之极。愿做麾下小卒,牵马坠蹬。”
索超听闻了大喜,向李泰道:“你这壮汉有此见识,端的喜欢。你懂的弓马武艺么?”李泰一挺胸脯,骄傲的答道:“小人在孟州也薄有些声名,武艺不敢说一个高强,却称的上略懂得些来,便是跟随俺前来投奔的这班友人,也都会使动枪棒。”
急先锋脸上笑的更是灿烂了。照李泰讲,他在这孟州城里还是有名有姓的,如此就好办多了。先一口应允了下来,叫亲随引着他们一伙人下去更装。再就唤过副将薛永,要他着人去探寻李泰的过往。如果真的是义气汉子,自当收入麾下。可要是官府坐探,就尽剁碎了去。
到了晚间,薛永着去的人已经转回,告了一通。这李泰绰号石敢当,敢作敢为,讲义气,在孟州城中声名真是不错。索超听薛永通报后大是欢喜,当即着人唤了李泰一伙儿人来,面问他们一些武艺,又着他们在帐前映着月亮,舞了一顿棍棒。
索超道:“李泰武艺却还尚可。现今用人之际,我也不当闲散了你。于今我便着你做我亲卫副都头,你手下的兄弟通通拨给你管。明日就跟随我去巡哨四门。”这话说的,好似孟州就是他索超的一样。
如此索超终日在寒风里进出,不曾片刻得闲。又过了两日,天气放晴,朔风停止,索超正在帐中披挂停当,使人擂起鼓来,将手下兵马全都聚集,那也的的确确是两千人出头。
三通鼓响,排立的兵士,各各挺枪露刃,肃静站立。就是李泰等人也都穿着簇新战衣,手执雪亮兵器。却是那天王李成的大军已经逼到近前来了。李成先叫人下书来,却是他帐中之人说起索超武艺难得,又是官军出身,不若一纸书信递去,叫他迷途知返,好兵不血刃而竟全功。
李成虽觉得就索超之脾气,未尝能够迷途知返。但想来我众敌寡,其引兵不退,怕也有梁山泊的授意在,那不是被人当做了弃子了么。自己此时伸出手去,未尝就没有一丝得手的可能。
如此就着人带亲笔书信一封,前往了梁山军营投来。索超对李成的书信是看都没看一眼,他自坐下决定后,就不是半途而废之人。何况陆谦对他可没半点亏待,而那梁中书呢?
自己搞丢的是蔡京老狗的生辰纲,李成即便在信中许诺必会叫他无碍,索超也半点信不得。
李成李天王的名头在大名府里可没什么信誉值的。
下书人见两旁兵士,穿着簇新战衣,手执雪亮兵器,却也暗吃了一惊。但他眼神都还在观察索超左右的士卒时候,后者已经大喝道:“梁世杰辱我太甚,奇耻大辱,日后必有一报。李成,梁世杰之走狗也。今日我留你这张贼嘴回去报信,且饶你性命。你回去对李成那鸟厮说,叫他好好的看守住那狗头,此战我先斩了他首级也。”说着,向站在身边的李泰道:“把这贼鸟厮耳朵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