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军打庐州困难,可对付段寨镇、青阳镇、永安镇,乃至慎县来,却是易如反掌。
数百人一起发力,炮车猛的轰鸣,斗大的炮石在空中化出一道弧形,朝着目标直砸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石块准确的落到了城墙上,这一声巨响直若地动山摇,整个城墙都为之震动,泥沙碎块飞起一大片。
宋朝时候的城墙极少有石制、砌砖的,庐州城尚且是夯土版筑,就勿囵其他地方了。
一块炮石砸在庐州城城墙之上尚且不会立刻显『露』来裂痕,但放在慎县城墙上,可就有问题了。
“姚相公,裂了,裂开了……”
一名县衙衙役连滚带爬的跑来报说。
慎县县令姚向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身旁的县丞、主薄亦个个脸『色』大变。早就知晓炮车的力量,那么重的石头被抛的那么远,落下来可想而知力量会有多大。这是砸中了城墙,若是人,怕是会只剩下血泥一片。
但他们只能熬着。
这慎县县城中的防务早就有赵立接过了。后者是寿州的兵马使,麾下七个守备军营,连同庐州拨调的一部分兵马,小小的慎县当中聚集了五千兵力,唯一的目的就是守住城池。
这里守住慎县,那边韩滔守住柘皋镇,这般来庐州的局面就没彻底失控。虽然巢县的丢失叫淮南军的优势消减了甚多,可慎县与柘皋镇还在手,就让淮南军依旧有着翻盘的可能。
“再放!”城外的石炮虽然仅仅两座,但杀伤力却恁地惊人。
“轰!轰”
连续的响声,砸的城中青石板都为之粉碎,斗大的炮石陷地愈尺深。
却是精准度的原因叫宋军的石炮打失了。
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过半个时辰后,在又一串震天动地的巨响在,一块砸在城墙本有的裂缝附近,尘土飞扬同时,原本裂缝迅速增大,碎石呼啦啦的落下。
随后一阵炮石飞舞,城墙女墙径直被砸塌,垮塌的碎土墙块坠落到城外,叫县城城墙上顿时出现一个不小的豁口来。
城外的西军见了顿时一齐喝采,声响震耳欲聋。
姚向心『乱』如麻,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据守城池的赵立却早就想到了这点。
那城头女墙根本不是他要固守的,小小的慎县资源有限,女墙还是听天由命的好。反而是城头的敌楼更叫他用心。其办法却是从串楼演变而来,楼橹四周架设虚栅,下面堆高粗糠布袋,楼橹即使被毁,也能很快修复。
在石炮轰击的同时,西军还用上了另一招填濠法。
“洞子,洞子……”城头上的守军惊叫起来。这却是一种下置车轮,上安巨木,状如屋形,用生牛皮覆盖,外面又用铁皮裹实的攻城器具。士兵在里面推动车轮前进,每一座洞子向城池迫近,后面都会有数不清的洞子连续跟上,座座节次相续,连接上了三五十余辆,士兵便在里面不断传输土木、柴薪。靠近了城下濠沟,便用大板薪柴垫底,一层层加高,最后填土,再铺垫木排,如此便与平地无异。
拥有了这些刀枪不入的洞子,无论城上抛『射』下的无论是箭、还是石头、檑木,统统失效,毫无作用。
如果有必要,这些洞子还能跨过城壕,直抵城下,内中士兵就可在其内掘凿城根。可以说是一种很是犀利的攻城器械。
只是就现在而言,却是用不着如此。这些洞子只是为了铺垫城壕。
因为慎县的城墙太单薄了。不到午时,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一段城墙终承受不住摧残,轰然而倒,『露』出一段十数米的缺口出来。
城外宋军阵中,赵明顿时下令敲响了战鼓,甚有规律的鼓声,一下接一下,直敲进人心里。
大批的选锋军士卒『潮』水一样移动,向着城墙推进。片刻后,杀声顿起,大批的西军,顺着城墙上的这道缺口,冲杀进去。
石炮的威胁叫城头省去了金汁沸水,但是灰瓶与**,却还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说,这守城真的是大有便易的,只要能镇而不慌,只要方法得力。
赵立在武略院中学习了一段,别的不说,战演室是进去过好几回的,那上头发现来的守城计要也翻的滚瓜烂熟。这灰瓶、**都是最简单而又有效的法子。
可以轻松的对进攻之敌造成伤害和阻拦。
王德一手举铁叉,一手持着厚盾,冲锋在最前,直欲跳上城头,与敌厮杀一个爽利。却谁知道灰瓶临头不说,大捆的干柴丢下,一捆捆稻草被点燃推下,眨眼那崩塌的十几米缺口就被一道火墙给封死。
一支弩矢钉进他举的重盾上,巨大的力道让王德脚下一个踉跄,好悬没有绊倒在地。他连忙发力稳住了身子!眼光从重盾顶上瞄过,向上去看。
就见一支利箭迎面『射』来,他急忙勾下头去,箭矢径直打落了他盔顶红缨。
接着又是一箭钉在他正面裂开的两脚中间,吓得王德脑子一懵,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这时他耳朵听到了鸣金声。
选锋军官兵落『潮』般退了下。
回到后阵,王德依旧心有余悸,那一箭就扎在两脚中间,那弓箭稍微偏上分毫,自己脚掌或是小腿就要被箭矢钉在地上了。
王德自然不怕死,但他最怕受伤,因为但凡受伤就有一定几率感染,或是得那破伤风。那还不如一刀径直杀了他呢。
一只只土袋被送上城头,当大火熄灭之后,十几米的缺口土坡上,一条被粗布麻包口袋垒砌的简易城墙就已经建好。虽然那高度还不及三尺,只是在倒塌的城墙土堆上垒砌了一堵毫无根基的沙包袋,但却叫城外的西军上下脸『色』尽是难堪。
“杀,给我杀”赵明怒火冲天。
李成平是慎县本地人,因为生的高大强健,而被官军选入了炮队。他们的任务就是搬运石炮和炮石,以及补充拉拽力丁。人力拉拽式的石炮激发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李成平刚刚被替换下大口喘着粗气,席地坐在本阵之中,他们整个队伍都在城头箭雨的覆盖『射』程之外。这些人有西军士卒,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也有外地来的民夫,但更多的还是本地的丁壮,如他一般被强拉了过来。
众人皆是平民百姓,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胆寒。那城墙下已经躺下了上百人,有民壮也有官兵,后者伤员大多数被救了回来,只有前者,那些在刀枪的威『逼』下卖力推动云梯等器械而被城头箭矢『射』到的百姓,一些死去的不提,有些没死的都躺在地上挣扎着,可战鼓声和呐喊声将他们的呼叫声掩盖住。没有人有余暇顾及他们,西军甲士大批的冲上去,脚步踩踏下活着的也给踩死了更不要说两边箭矢弩矢激『射』,那落下的镝锋可不止都在城头上面,或是城下西军的头顶。
李成平紧握着双拳,最终也只能无力的松开。
谁叫他们只是百姓,只是命比草贱的百姓呢。赵官家才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呢。不是有消息说,赵官家手中没钱了,都指使不动西军平叛,就直接对西军说,江南富贵,钱粮无数,卿等可直取之。那是什么意思,李成平可清楚的很。赵官家眼里就没他们啊。
就这般喘着粗气,李成平忽的觉得,这赵官家是真不如梁山军啊。人家才占了慎县,就宣布今年钱粮税赋全免,明年也钱粮减半,对比起赵官家来,真不知道谁是贼寇谁是朝廷了。
就在这时候,战鼓声忽的一变,前方大批的弓弩兵和肉搏甲兵裂开了队列,好教排在阵后的云梯车开始向前移。这种云车与城墙齐高,下面三五十个民夫推着四个粗大的木轮转动向前。云车上能容二十人,车后是一架木梯,斜着向后拖到地面,可随时上人。等云车推到阵前,选锋营的士兵便在都头队正的指挥下起身整队,聚集到车下,攀登攻城。
赵明这一次整整推出了十架云梯车,投入了一个营,为首的指挥使正是解元,王德所在的前营作为后续,此刻仍旧坐于原地等待。
兵力调派好了以后,每辆云车载二十人,人人披挂重甲,持刀盾。随着战鼓声更加急促,十架云梯车缓缓向着城头而去。
城下选锋军箭阵又换了一批士卒,这批生力军上阵后,发箭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云梯车缓慢而坚定的通过城壕上铺填出的通道,直接来到城边。城上守军顿时『射』出一些火箭,钉在云梯车上,但因为整个车身已经事先浇过水的缘故,并没有被点燃。云车靠在城墙边,车顶的选锋军刀盾手将顶在前面的盾阵一撤,纵身跃入城墙之内。
城下西军士卒眼见自家弟兄上了城墙,都兴奋的同时大喝一声,声震四野,阵后的战鼓也擂得更紧了些。王德这边军中的弟兄也坐不住,大伙儿纷纷起身,凝目往城墙上观瞧。
只见最先登上城头的刀盾手们跃上城头后,城头顿时喧闹杂『乱』起来。王德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只是看到云车下的弟兄们陆续通过木梯登上云车顶端,然后一一纵身跃入城内。西军各处军阵立刻传来一片欢呼声,只见后面阵中令旗一挥,他便立刻叫人起身整队,然后迅速向城下开拔,准备随在解元营身后入城作战。
解元随本营兵马开到城下第三座云梯车处,眼见之前那一队士卒已经全部跃入城中,便把一挥手,让众人跟着他上车。解元手持钢刀,就要登上木梯。他名叫虽然很叫人有歧义,可本人却是一员十足的猛将兄。
当初在河东军中,一日与同伴巡边,忽闻西夏兵大至,余者尽皆骇愕。独解元激亢,领二十骑擒其探马,知敌动息。旋即又逢骑数百,其亲身陷阵,横枪刺西夏兵之长坠马,夏兵惊惧遁去。
攻伐田虎,解元亦数次先登,尤其是威胜州一战,他持刀跃入敌城,以短兵击杀数十人,乃立下首功。
选锋军中,他是与王德齐名的猛将,一人为前营指挥使,一人为左营指挥使。都是驱全军之先锋,且皆步战可,骑战亦可。
但解元刚攀爬不几步,就见两名先登的手下军兵,翻出城垛,直扑云梯来。其中一个在跳上云梯时候,被后方一枪刺中背心,惨叫着坠下车去,另一个却幸运的躲过了追来的刀枪,只被箭矢『射』了两下。
“快退,快退……”那人已经完全不顾城上的追击,抓住云梯就急速下降,口中犹自含着“快退”。解元心中气怒之极,只想上前一刀把那人斩杀了,可他刚上了几步,就见城中忽然飞出几个黑乎乎的陶罐,一愣神间,这些陶罐直接砸在云梯车上破碎开来,一股油腥味直冲他的鼻孔。解元心头大骇,顾不得再登梯,也顾不得砍杀那人,直接跳下来,口中大喊道:“退后!退后!油罐!是油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