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时,中原正值春暖花开时节。
大宋朝两处战场上正战成一锅乱粥。江陵城内,赵佶尚且未曾离去。自那日里蔡京忽的发生,请乞大艺术家西巡,留太子赵桓留守江陵之地。那就如一锅热油中陡然被泼入了一勺水,噼里啪啦的油花四溅,好不热闹。
江陵城内瞬间乱成一锅粥,那走与留,各有支持,彼此争论直若白热化。较之战场上的厮杀,犹炙热许多。
以至于赵佶都有成惊弓之鸟之势,却依旧待在江陵城,不曾离去。
无奈何,大艺术家尚且要脸。需蔡京等人将一干首尾尽数摆平了,成功背锅后这才摆驾西巡。
纵然世人皆知其本色,可有那一层薄纱遮面,就如那皇帝之新衣,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自己是相信自己确为形式之所逼,不得已而西入川蜀滴。
关西,鲁智深已经引着大军杀入了泾原路去,其帅臣席贡举起而降。更坑了秦凤帅赵点一把。秦凤兵集结于镇戎军,也就是后世的固原,以便能在危急时刻迅速增援泾原路。可席贡这么一降,使得泾原路门户大开,鲁智深引着关西军团主力在秦凤兵方才收到席贡投降的消息,从而人人懵逼的时候,出现在了秦凤兵前,叫赵点登时坐蜡。
他是站不能站,退不能退。打打不过,退又不能真的弃守固原。
鲁智深如是借机分兵怀德军,也即是平夏城。从那儿横穿向西,过六盘山的北垂,那儿是有道路可越过六盘山的。抵达寺口子后,沿着道路向南。那一路上虽还有九阳寨、镇羌寨、怀远寨等,却可以绕到“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绕北,崆峒阻南,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的兵家必争之地镇戎军背后。
当然,想要进入到好水川,那还是要拿下镇戎军的。否则就只能沿着山间小路向南穿梭,费时费力,好出力不落好。彼处小道的容量皆是太小,后勤补给困难,不便大军通行。只有是打下镇戎军来,经好水川再向南沿着瓦亭川,方可一条大路的直抵秦州天水也。
赵点一边要秦州大量的向前线提供粮草,一边全力抽调后方兵马,甚至想熙河经略使王倚求援,以至于秦州空虚。被双头蛇解珍与副将独角龙邹润,引着所部兵马,沿着陈仓渭水峡道,出其不意的直袭取了秦州。稍后李彦仙与杨可世、杨可胜兄弟引大部队,丢弃一切后勤辎重,只带五日干粮,轻装上阵,亦是沿着陈仓渭水峡道,抵到秦州城。
梁山军的援军和杨家兄弟旧日里在西军的名头,叫刚刚易手,只表面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的天水城迅速平静了下。彼处乃秦凤路之路治,钱粮军需,尽数都有。夺下城池,那就拥有了一切。待到陆谦大军再一次杀到樊城城下的时候,赵点所率的秦凤兵,后路俨然已经断绝。这对于赵点本人来说,乃是很悲伤的事情。
陆谦对关西的战事并不挂心,盖因为敌我实力差距太甚,且在过去的寒冬腊月,梁山军软硬兼施,那成果是丰富的。赵点即使能聚集兵马在镇戎军抵抗一时,也扛不住一世。不,他怕是一个月都难支撑。
这宋军在关西的局势是日渐步入绝境,然樊城内的宋军也在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梁山军在进抵南阳后,就叫人在樊城城内散播些没头帖子,教城内百姓早早出城避难。稍后大军抵到城下,陆谦先叫人传书招降,后者守将乃张琼,自然不会投降。“我乃大宋将军,岂能屈身以侍尔等叛逆之臣?想招降我,且死了这条心!告诉陆谦贼酋,有本事且来攻城。我樊城上下具大宋忠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此,陆谦就也无须再做客气。
很简单的事儿,就是上梁山炮。只是所用之炮弹却非石弹,而是火油弹。
此物制造容易,只需以木壳包裹陶罐,内置油脂与木屑、草团即可,重量可至五十斤。外层木壳亦是轻薄,浸染油脂,发射时候先点燃木壳。油弹远远抛出后,但是落地,便是于水面中,木壳陶罐亦能破碎。炸裂破开时候,油火必然飞溅,并且燃烧炽烈。
若是落在人群中,虽然场面会很不人道的。飞溅到人身上便是全身是火,在如今时代环境下,如是受害者,几乎不能不可能活下来。想想一个个火人到处乱窜、哀嚎的场景吧,绝对是地狱啊。
这也是陆谦早早叫人发出没头帖子,叫樊城百姓早早出城的缘故。
烧死守军,陆谦并不觉得有甚违和,可要是大火湮没了樊城,把城内百姓烧死了数以千计,这就心有不忍了。
“听我号令——放!”
一辆辆炮车后挑着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油弹,随着一声号令,一颗颗火球划破长空,向着樊城落去。
那许是正中城头,许是落入了城内,也有落到城外的。可无论内外,那一颗颗火油弹落地的瞬间,登时在银瓶乍破水浆迸,凡被火油给洗礼的人,无不是一声哀嚎,直若坠入了深渊地狱一样。
无奈何,那火油弹落地的瞬间,就立刻升腾起熊熊烈火。那城头上,一颗炮弹正中城头,熊熊火焰猛地爆开,足足一二十人被殃及到,此刻全成了“火人”了。全身是火,挣扎着呼唤着,场景叫人惨不忍睹。
其杀伤力不俗,而威慑力,更是十倍于前者。
那惨烈的一幕是会比死亡更叫人胆寒的。
“各炮自我校正,听我号令——放!”
樊城城头在一片惊慌的时候,梁山军阵中一辆辆梁山炮却已经完成了自我校正,随后第二批火油弹也被投了过去。
陆谦并没有立刻亮出火炮来,且说实话的,眼下火炮的威力也并不比梁山炮强大。尤其是针对城池的时候。
连续几波轰击,樊城城头上已经乱成一团。这座城市在历经了上次守城的失败教训后,新筑的城墙不仅更高更厚,还外包了一层大青砖。
但这般布置的樊城城墙可以对石弹以更高的抗性,却对火油弹半点作用都无。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因为城墙更厚了,故而大批的守城物资就都被堆在了城墙上。
比如一架架木质床弩,比如一捆捆的箭矢,比如一堆堆的干柴,比如一罐罐的油脂。还有大量的木女墙、木排等等。
现在被嘭溅的油脂与火焰笼罩着,整个城头都乱了起来,整个城头都被火焰给覆盖着了。
也亏得宋军准备完全,在城池北面,立着一座座绞架车。就是为了能尽快向城头好运送兵力,设立的可上上下下的绞车。
如今虽然也有被殃及的,可大多数还能用。城头上的守军都争相涌去,而那些个火人,在绝望中甚至都选择了从城头跳下。
城上的城门楼本来就是木质结构,须臾之间,就焚烧了起来。
“统制,怎么办?”有人向张琼问道。
“撤,先撤下来。”张琼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说是先撤下来再说么。
陆谦虽看不起楚城内的情况,却能看到城内的云气。并不急于破城,而是继续令炮营将火油弹一发发上去,不仅是城头,更有樊城城内。
前文里说了,樊城县城是沿着汉水江畔修筑的,并非方行,而是狭长的细条。依靠梁山炮的射程,足够将火油弹射到这座城池的大多数地方。换句话说,陆谦现在就是在到处纵火,下令炮营不足的将位置前提。如此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樊城县城就笼罩在一派冲天大火中,已然无可挽救了。
陆谦向那樊城上空望去,大火如在眼前,热气源源不断的扑来,他距离城池都已经有三四里远近,兀自能感受到滚滚热气。
这时,樊城城内浓烟直上,上空隐见烈焰,偌大个城池都被覆盖在浓厚的烟火下。时下虽是当午,二月末又正值春日灿烂时,然黑烟遮蔽下,一种酷烈肃寒之感油然而生。
火焰腾空,房倒屋塌,伤者惨呼,活着奔逃。如仔细观看,还能看见无数人影在火焰中挣扎,整个场面几如修罗场一样。
便是不少梁山军都不忍视睹,这就更休说是对岸的姚古、王孝忠、王世宣了。在后者的眼中,梁山军素来‘仁义’的名头上会浮现出一圈血与火吧。
陆谦这是在纵火焚城,纵然他早早的叫人散布没头帖子,叫城内百姓散去。可樊城城内岂能真的无一百姓?并不是。据城内谍报司人员的禀报,在他们撤出樊城时候,那城中的百姓恐还有那千八百人。那如今是不是也都已葬身火海了呢?
陆谦顾不上管他们了。这次他目标甚大,可是要染上些‘铁血无情’,好叫宋军胆气受慑。
况且就算是城内的百姓全都遇难,那对比梁山军纵火焚烧樊城给宋军带来的打压,以及轻易夺取了樊城所带来的好处,这点代价也是非常之值得的。
他已经事先劝过了,道义上不受谴责。心灵上也不觉得沉重。若不是这般,只大军攻城,那眼前的樊城有需要耗去他多久的时间,以及付出多大的伤亡啊。梁山军的命就不是命么?
这场大火直烧到次日下午才算熄灭,整个樊城已经是一片废墟。春季么,正是干燥的时候。
陆谦叫人入城,一是收敛城内的遗体,而是占据好位置。
此番宋军的防御依旧跟上遭雷同,除了汉水上少了一支他们的水师外。那辛兴宗引五千军屯驻鹿门山,那里的山势易守难攻,是一块硬骨头。
张琼引兵守樊城,王世宣引兵驻扎在与鹿门山一江之隔的砚山。襄阳城则是由姚古亲自坐镇,王孝忠为辅。
现在张琼引着败兵逃回襄阳,一把火烧了襄樊浮桥。
陆谦就是叫人围鹿门山,只围不攻。待水师抵到,大军渡过汉水,那方是动真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