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中可没有他兄长的本事,人种师道虽是因祖上功勋得以补三班奉职【这是武职】,但通过锁厅换试,得以文官入仕途。毕竟老种是早年拜师关中张载的人,比始终在武官位置上打混的小种是强多了。
种师中长于军中,长期戍守西北边疆,于文采诗书上,是无有甚个值得称道的。
但他现下的日子却比他兄长种师道要舒服的多。后者此时此刻,已经恨不得喷出一口血,好一命呜呼了去。兀省的被眼前的耿南仲辣眼睛。
广南东路,南雄州衙。
“耿相莫非不知兵不在多而在精?”年近七旬的老种须发怒张,厉声喝问。
广南团练集中于此地者足有两三万众,然尽皆是一群乌合之众。带兵之人多文人儒士,此辈之人去主动厮杀,非去找死,再无二途。
这般与种师道看来,团练军只管安心防御就是,何以要跨出易守难攻的梅岭古道去进攻那大庾岭以北的南安军呢?难道拿下了那儿就能让当下局面转危为安么?
更休说大兵出击,战事胜负难料,耿南仲是趁了谁的势头,火气这么盛?以为胜券在握?
“种枢密休要涨敌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那南安军处的北逆仅止两千人马,且泰半为湘南土兵,何足为到?我南雄现有广南健锐五万有余,灭之易如反掌也。”张浚先叫道。
耿南仲曾为提点广南东路刑狱,于广南东路多有故旧,此番聚集于此的两三万团练军,不少便是他那些故旧拉起的。自从人数看,可谓实力强劲。一个个文人名士也最好吹嘘,翻看过些兵书,就只以为文武双全也。
内中不乏有拿陈庆之、韦睿自比的人。那被后世太祖都深深推崇的陈庆之,别看以7000之众,从铚县北至洛阳,前后作战47次,克城32座,破北军数十万,所向无前。但人是不会射箭、不会骑马的。
而韦睿呢?那更是有范儿爆了。军伍之中也穿戴像个儒生,即使是临阵交锋,也经常穿宽松的官服乘车而行,手执竹如意来指挥进退。这简直是宋儒所梦被以求之景,装逼装到了极致。
只是人韦睿、陈庆之都是真牛逼,而现如今的宋儒,在战阵之上却更多是傻逼。
且那耿南仲也是团练之策的最初定策者。那齐军在湘南屠戮团练兵数千众,消息传来,广南为之大震。各地本来蜂起如潮涌的团练,猛然为之一遏。这是耿南仲万分不能容忍的。
他必须尽快做出反击。那连州、韶州的正面,都有齐军汇聚,他也不敢轻易招惹,那就只能柿子捡软的捏,挑中了南安军。
种师道心中猛地有种前唐时候哥舒翰在潼关城下“恸哭出关”的感觉了。
可这一切与种师中无关,甚至于齐军的大方针都无有丝毫阻碍。即使广南团练能顺利夺取了南安军,全歼两千守军,与天下大势也了然无补。
就如那紫禁城内,文华殿内,陆谦正在听人汇报,处理公务。
“启奏陛下,今春船舶司税项,已经统计和核实下来,计关税一百七十万贯,及收香料五万三千二百四十九斤,珍珠十七斛,玛瑙十斛,象牙百六十六根,犀角五十斤,珊瑚二百一十四株。”薛绍根本不拿着折子念,内里的一些数字他早就烂熟于心。
齐国的海关税收是财货通用的,而普遍说来,商人们都是愿意交钱而不愿拿货物去顶的。必然也有那偷税漏税的,但这种黑货交易时候便不能走明面上的官契,卖家就最好祈祷碰上的都是守信之人吧。
陆谦听了这话,笑着:“不错,短短一季便有愈二百万贯财货,船舶司大有可为。”这一百七十万贯税金却不是都来自海外的番商,很多是南北互通有无的国内海路贸易。但这又如何?只要交钱就是。且如此数额还只是一季!
“国库尚且有多少钱粮?”陆谦再去问蒋敬。
后者答道:“国库存粮且有三百七十万石。”这是中央直属的粮仓,不算地方州府粮库。不是很多,却已经够用。再过一月,夏粮便也就到了收获时候了。
“棉布一百一十五万匹;麻布七十万匹;丝绢三十万匹;棉絮三千三百石,茶一千五百石。”这当然没有把所有的分类说完。
“在录钱财计有一千九百三十万贯。其中铜钱一千五百五十万贯。金银三百八十万贯……”
这数字看似不少,实则不甚顶用,也就在一个安全线上。不然,那就计算一番整个大齐月薪之耗是多少,那数字能吓煞人的。
陆谦现下的地盘很多还没有进入收割期,他也就只能按捺着花。不然只怕连维持军费都不够。所以,他转头看向了朱贵。“伪宋皇城司一案,现下处理的怎么样了?”之前朱贵有报,那很是牵扯到了一批人的。
“回禀陛下,各地安保局已经上奏,共斩杀、逮捕贼子六百五十一人,为首者多已落网,涉及地方士绅、商户等一百零三家,还有些零星的正追查。”朱贵连忙躬身回着。
“差不多就可以。不要矫枉过正,不要进一扩大牵连了。”陆谦说着。
朱贵称是退下。那就转而进入下一个议题,新币的推广。
这金银币的推广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可以说是效果甚好。就如前者所言,金银币的重量、成色统一,按数使用一目了然。
而民间的金银锭呢?或者更改说是金银碎块,如电视剧上的那一锭锭金元宝、银元宝,现实中是很少有的。而且元宝本也是蒙元时期的所处。
民间的块银碎金大小不一,重量不同,成色亦不用。那一贯铜钱兑换的可是一两纹银,而纹银就是现下时代的一种标准银,成色在九五左右。那么说来,谁若是拿着成色只有九成甚至是九成且不足的银块来买卖交通,那岂止是一丁半点的费时费力啊。
世上流通的成色不一的银两很多,有元丝、青丝、白丝、水丝、西鏪、石鏪、柳鏪、茶花、茴香、单倾、双倾等等。这着实是金银类贵金属在现实中流通的一大障碍。现下陆齐银行将这些种类不同需要折算的贵金属,化作全国统一的金银币,那何止是一个方便啊。
“回禀陛下,铜元和金银币,都已流入世间多时,先是充当官员和将士俸禄而发放,因此在百姓中甚是有信誉。兼之朝廷威望日隆,其流通逐渐增多,反响很是不错。”虽然还不至于取代了铜钱,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钱荒带来的压力。
这是真的钱荒。雷打不动的银铜兑换比额,在去岁秋后竟从1:1000变成了1:900,甚至更进一步的爬倒了1:850。虽然这只限于齐鲁,并且很快就恢复回了原样。到是纸币,因为有官府背书,币值始终坚挺。如此倒是如同打了一个好广告一般,为纸币市场开拓出了新空间。
如此情形只持续了两个月,因为如此情况一出,那中原、冀北、淮南的银钱就都流通进来了。如是便就在年前时恢复了原样,还叫陆谦趁机小赚了一笔。
可是齐鲁之地的钱荒却并没得到实质的解决。监管银行的柴进提议加印纸钞,被陆谦否决了。他对纸币抱以厚望,不敢叫它受半点波折。那般情况下他更倾向于维稳。谁叫他对经济学是懵懂无知呢。因为不明白,才有敬畏。
“今岁春季各地分行、支行共收聚各色金银一百一十四万两,出黄金十三万两,白银八十一万五千两。较之上一季,同比增幅22.7%。”最后那个表达方式明显是陆谦带来的影响。
“那化金化银化铜私铸、造假一事,情况又是怎样?”陆谦再问。
“有利可图自然有人犯险。然峻法严刑之下,谁个不怕?今春因私铸金银币,已有百多人获罪被捕,更抓捕造假币者二百余人,按陛下旨意,已各有处置。此等事儿,臣想零星或许有,但成规模者断然无有的。”柴进当初一样玩过私铸,很清楚此间的利润和便利。而现在铜钱变成了金银币,期间利润之大,足可以叫人不顾一切。
一事议过后再有一事,这就是陆谦的日常事。
其内有不少重要的事,就好比江南各行省的划定与正堂官员,比如那税务、户部的季度总结,但也有许多杂事。
“黄潜善。”
“臣在。”
“你随在朕左右,多有功勋,不可不赏。”陆谦手中拿着一道奏疏,却是宗泽送上的,其上标志出了一个个空缺,和相应的州府情况。县一级官员,是不需要陆谦来操心的。
“我这儿有两个选择,一在苏州,一在明州。你欲作何决断?”陆谦不给黄潜善多余的时间,这实则也是对他目光的一次考试。
那明州也就是宁波,虽名气远不如苏州,但在早前时候,赵宋开市舶司诸多,可其中最出名者却是广州、泉州和明州,堪称如今时候中国的三大外贸港。
尤其是陆齐现下的贸易政策,那是极大地激发了番商的积极性。须知道,早前赵宋对于番商虽多有优待,比如在各外贸港口设立规模巨大的番货市场,时称“番市”,定番商聚居处为“番坊”(也称“番巷”)。甚至还允许番坊兴办“番学”。赵宋还制定“番商犯罪决罚条”,番商犯罪,徙罪以上者,由地方官决断;杖罪则由地方官府审查核实后,送交番长按海外国家管理惩处,因为宋朝杖罪打臀部,海外国家则打脊背。
而陆齐却即废番坊,又废番商犯罪决罚条,还禁止传教。态度上与赵宋是云泥之别。还定下了关税,甚是叫人肉疼。
然而司法上的严格,换来的却是商贸上的自由。
之前中外贸易,输入中国的舶来品,都必须由当地市舶司按规定“抽解”(征税)和“博买”(征购)。抽解就是税金;博买就是官府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大部分舶来商品,再编纲运送榷货务,由官方掌管其流通和交易。
赵宋政府对海外舶来品的主体部分实行禁榷政策,即官府垄断大部分输入商品的运销业务以获取厚利。剩下小部分舶来品才由中外舶商自行销售贩易。
但现在却全然没有了如此限制。可以想象得到,这今后年景里,中外贸易必然会迎来一空前繁盛时期。
临海的明州,现在不如苏州,未来却未必不如苏州,甚至还能超过苏州。
“臣愿赴明州任!”黄潜善激动的道。他终于等来了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