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他这几年里一直没有荒废锻炼腕力,虽然效果甚微但总不至于像当初一样毫无力气可使。
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衣袍割破把刀柄与手掌紧紧缠绕,这样也可有助于他手臂发力。
他脑海中反复演习着最佳方案,煎熬的度过每分每秒。
晋望漠并未将他视作威胁,这是游离仅有一次的最佳时机,他要在男人轻敌时做出有效打击。
期间又有士兵前来走动,似是送什么东西并未逗留很快离开。
一直坐着的男人终于有所动静,游离听到他逐步靠近的声响。
他将匕首藏于身后,屏住呼吸,直到男人踏步立足他的面前。
游离仰首瞧去,对上男人冷沉的眼眸。
“藏够了?”晋望漠嗓音平淡,“藏够就起来吃饭。”
游离微怔,似是没料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如此。
可面对男人的催促他并未轻举妄动,只是蹲坐在地上手臂往后撑着,用宽袖将手掌完全遮挡。
“玉轩,别做无用挣扎,朕从不怕被人威胁,哪怕是你也无用。”
见他无动于衷晋望漠眼眸眯起,立在他的身前如同高墙一般垂眸俯视。
男人眉眼落向他被束缚的双脚,半蹲下身子抓起锁链。
稍一用力,游离一条腿被牵引着朝他抬起挪去。
“嘶。”
游离痛吟出声。
“伤着了?”男人眉眼微垂,语气冰冷让人辨不得情绪,“挣脱锁链,你倒是好本事。”
嘴上说的冷硬,可手上动作不停,他作势要将游离抱起。
趁着对方近身游离眸光微动,动作几乎一气呵成将人扑倒。
晋望漠只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反应极快的去打掉他手中匕首。
游离早有所料,两手并用狠狠朝着男人心口刺去。
“唔!”
眼见只差一步,晋望漠及时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处伤口早已愈合,可男人手劲极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活活掰断一样骇人。
游离面色吃痛却不肯松手,他脸色憋的通红,却被男人轻而易举翻身压倒。
“游!离!”
晋望漠嗓音几乎从喉咙生生挤出,一双眼眸如同野兽,凶恶布满血丝,好似下一瞬能将他活活撕咬致死。
两人瞬间扭做一团,论如今的实力悬殊游离全然不是对手,他腿脚用力踢歪了身侧屏风。
动静极大,守在门外的士兵连声询问想要闯入。
但却被晋望漠出声拦住,直到现在他也未将游离这点渺小反抗放在眼里。
男人轻而易举的压在他的身上,手指用力遏制住他的手腕,一手趁机去拆游离缠绕在手腕的布条。
“游离,你可真是好极!”
“作为大晋国的将军,刺杀朕,你简直胆大包天!”
游离全身都在用力,他憋着劲死死攥紧刀柄朝他用力刺去。
眼见着布条解开,有人闯了进来。
晋望漠睚眦欲裂怒斥来人:“滚出去!”
可来人并未听令,反倒朝着他们逐步靠近,察觉不对的晋望漠骤然扭头看去,一张面熟又陌生的面孔。
男人穿着大晋国士兵的战服,手提长剑,一双眼眸杀气冲冲的朝他袭来。
晋望漠也再顾不得身下游离,翻身躲开。
眼见那人长剑要刺向游离他瞳孔骤缩下意识的伸手要将人拽回身边。
可他动作始终慢了一步,来者已经走到游离身侧将他挡在身后。
只这一个动作晋望漠恍然大悟,他嗤笑出声,眼中布满杀意。
“好啊,当真是好得很!原来在这里等着朕!”
游离仰首看向挡在身前男人的背影,虽然对方如今未曾再戴面具,可只需一眼他便认了出来。
来人不是旁的,正是傅淮。
他眸色微动,抖着手掌撑地站了起来。
方才那般耗尽了他近来所有的气力,好在有惊无险,傅淮及时赶来。
他就知道,傅淮能读懂他信中意思。
游离自不会愚蠢到只身前来完全不做后事准备。
之所以要偷摸摸的背着傅淮,原因有二。
一是傅淮若知晓他只身前来的打算定是不会同意。
二是营中本就有细作,他若离开前去寻找晋望漠定会有眼线传信,想要晋望漠相信自是必须瞒过所有人,包括傅淮。
傅淮信了,旁人定是也会信以为真。
从很早前他就在为此事铺垫。
直到前几日傅淮受伤,那是一个绝佳的时机,那是他回大晋国的动机,为了傅淮这个理由足矣。
刻意交予士兵信件做出那般谈话,也刻意在第二日离开营帐让傅淮出门来寻,故意在营外当着众人的面饰演情感深厚,难舍难分。
直到他偷偷离开临国,光明正大的来到晋望漠的面前。
只有完全入了他的地盘,男人才会放下所有戒心。
毕竟在他看来,游离不过一介废人。
当然,游离也承认自己是废人,毕竟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好在这些年他与傅淮心有灵犀,信中他虽说的隐晦,但若是傅淮定会读懂他的含义。
此事虽是行的鲁莽,但游离每日跑往军营时也并不全是当个无所事事的贤内助。
傅淮在行动上对他没有隐瞒,当年打下溪城再还回去时他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按照他的性格定是不会将溪城干干净净的交付。
若是不从中做些手笔实在不是傅淮的风格。
哪怕后来被大晋国收复后清扫了不少他的势力,但那都不过是他刻意留在表面的棋子罢了。
真正的后盾自然要藏得更加隐秘。
看,如今不是派上了用场。
晋望漠眼眸如狼似虎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直到游离毫不犹豫的站在那男人的身侧,他咧开了嘴。
“游离,你可是我大晋国的将军!游家满门忠烈,难道你要叛变不成!?”
“不。”游离开了口,“陛下、停战吧。”
晋望漠大笑,似是讥讽。
“玉轩啊玉轩,你说你,究竟让朕如何说你是好?”
游离面无表情的看他。
“人废了,为何连心也一同废了?”
“不过没关系,你从小便是如此,天真的可爱,朕喜欢的也正是你这一点。”
在旁一直沉默的傅淮面色阴冷,听到这句话似是终于憋不住了。
他冷嗤一声,抬起手中的剑:“恶心,凭你也配?!”
“聒噪!”晋望漠双眸狠戾,虎视眈眈的怒视傅淮,“朕是皇帝!天下都将是朕的囊中之物,更何况区区一个玉轩!?”
说罢,他眼眸眯起,紧紧凝视着他。
似是想起什么,又是一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晋望漠认出了傅淮,“你便是在玉轩身旁怎么也甩不掉的跟屁虫,看来朕当初确实太过仁慈,竟是让你逃了一命!”
游离下意识扫向傅淮,眸中惊愕显然未曾料想他们两人之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恩怨?
不过眼下并非纠结此事的时候,游离闭了闭眼,不愿再与他言语其他,只道。
“请,陛下、停战!”
“绝无可能!”晋望漠厉声呵斥,“来人!”
“还不明白吗?”傅淮朝他一步步逼近,“这么久过去还未有人前来,你以为是为什么?”
晋望漠眼眸眯起。
有火光闪烁,营外瞬间乱作一团,嘶吼声阵阵传来。
“着火了!粮草着火了!快救火啊!”
“战马!战马也跑了!”
“被人放跑了!追啊!快追回来啊!”
一时之间整个军营彻底陷入混乱,救火的救火,抓马的抓马。
不知是谁又大唤一声。
“是临国军!他们,他们杀来了!”
外面刀剑相向,不出片刻杀成一团。
晋望漠睚眦欲裂,如恶兽怒视着游离:“你何时做的!?”
游离摇了摇头,看向傅淮。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来这里干扰晋望漠的视线和耳目,旁的皆是出自傅淮手笔。
傅淮却是伸手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耐:“本太子才不屑解释,晋望漠,你若愿降,可留你一命,若你不愿,这军营包括整个大晋国就莫要怪本太子收入囊中了!”
“玉轩,你此番便是叛国!”
游离眼中坚决:“是吧。”
在进入大营的那一刻游离早已做好背负罪名的打算。
就算被千万人辱骂,他也绝不后悔今日决定。
“陛下,停战,只需你、一句!”
门外惨叫连连,火光冲天,一声又一声如同棒槌般追击着晋望漠的神经敲打。
良久。
他大笑不止,一双眼眸中皆是不甘与怒火。
“......好,停、战!”
一声令下终于结束了这场毫无止境的战争。
随着他的话落,游离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他喘了口气身子不自主的往后倒去。
好在傅淮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
游离抬头对上他的眉眼,眼底止不住泛红一片。
果然,他就知道。
这双眉目与小师弟相差无几。